我能让你睡cd盘,我能让你睡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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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在此先祝大家天天开心,日进斗金!年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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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做了手术,医生说放轻松,然后再次醒来时,我以为我还在手术,我说我醒了,意思是再给我补点啊,医生说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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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酯师站起来,代表余有卸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代表你安心在前。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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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问我,家里都有谁啊,我说爸爸妈妈,还有3个狗,然后就睡着啦,醒了继续交代,还有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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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手术时,清晰听到主刀医生说:“大出血,准备血浆。”不久,一名女生报告:“血库AB型血储备不足。”我顿时惊慌失措,哭出声来,这声音吓到了麻醉医生,她立刻过来安慰我。五天前,发生在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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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剖腹产半麻,肚子没感觉,人还是清醒的,当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看,听见了孩子的啼哭,母爱油然而生,一哆嗦,就全身颤抖起来,感觉自己在筛糠似的,只听医生喊麻醉师,然后被打了一针,不筛糠了,只说了一句:我的满月酒怎么请?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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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医生打了麻药第一次扎我问疼不疼,我说疼,第二次扎我我说疼,第三次扎我我说疼,后来不问了直接划拉开,其实我第一次扎就不疼只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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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跟人吹牛,不要逼我喝酒,我只要喝,你们都不是对手!想当年剖腹生孩子,两针麻药我都清楚手术过程,直到孩子提溜出来我才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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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中途醒来,说了句好痛,突然感觉背上一凉,等醒来就在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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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定要说实话,体重、酒量、身高,一定要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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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剖腹产 搞到一般 有点疼 我说 轻点扯我皮 疼 麻醉师 给我补了一针\r我感觉不疼了 就闭眼休息一下 呼的一下 巴掌落在脸上 说唉你别睡啊 我说没睡\r然后她一直跟我说话 生怕我睡了 哦 对了 我胎盘早剥 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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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师站起来,代表余卸下险境,他静静地待在一旁,象征着你安心在前。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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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乳腺结节手术,做一半醒了,看了下灯,再转过后看下麻醉师,吓得她直接跳起来大喊,她醒了,手术医生不停的安慰,别急别急,马上好,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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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女生,骨架偏大,看起来较胖。之前进行了全麻手术,由于计量用多了,我多睡了四个多小时。醒来时,负责打麻醉的姐姐抱着我哭泣,看到她这样,我以为我的肿瘤恶化了,没有救治的希望,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我们俩一起哭了十来分钟。1天前,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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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剖腹产 搞到一般 有点疼 我说 轻点扯我皮 疼 麻醉师 给我补了一针\r我感觉不疼了 就闭眼休息一下 呼的一下 巴掌落在脸上 说唉你别睡啊 我说没睡\r然后她一直跟我说话 生怕我睡了 哦 对了 我胎盘早剥 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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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我抗麻,全程麻醉师对我就一直接说,很快,后面告诉我,坚持下就好了,抗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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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半麻,麻师一直在和我讲话,问我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最后还说,出来了,一个女儿,你如愿了,好胖啊。我女儿8斤2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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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医生打了麻药第一次扎我问疼不疼,我说疼,第二次扎我我说疼,第三次扎我我说疼,后来不问了直接划拉开,其实我第一次扎就不疼只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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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腹产我也是全程清醒的,孩子取出来了吸羊水我都是有感觉,后面剥离胎盘我都好难受感觉要死了,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我爸爸说我的脸色苍白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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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局麻 骨折 还跟医生聊天 上的电钻 改锥 不锈钢的把子是木头的\r中间突然头晕了下\r坐旁边跟我侃大山的直接起身腰椎留置那直接推进去一点麻药能感觉到凉凉的液体进去\r又继续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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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中,我清晰地听到主刀医生说大出血需要准备血浆。不久,有女生报告血库AB型血储备不足,我瞬间惊慌失措,哭出声来。这声音惊到了麻醉医生,她急忙过来安慰我。事发地在安徽,距今已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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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留言讨论呢感谢各位看官的阅读,祝看到这里的你天天开心,顺风顺水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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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乳腺结节手术,做一半醒了,看了下灯,再转过后看下麻醉师,吓得她直接跳起来大喊,她醒了,手术医生不停的安慰,别急别急,马上好,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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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我抗麻,全程麻醉师对我就一直接说,很快,后面告诉我,坚持下就好了,抗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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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剖腹产 搞到一般 有点疼 我说 轻点扯我皮 疼 麻醉师 给我补了一针\r我感觉不疼了 就闭眼休息一下 呼的一下 巴掌落在脸上 说唉你别睡啊 我说没睡\r然后她一直跟我说话 生怕我睡了 哦 对了 我胎盘早剥 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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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师站起来,示意有卸险的可能,他静静地站立,代表你安全无虞。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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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腹产的时候我全程都是醒的,我还听到主刀医生和麻醉说我娇气,六斤1两有什么好刨的,应该自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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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做了手术,医生说放轻松,然后再次醒来时,我以为我还在手术,我说我醒了,意思是再给我补点啊,医生说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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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局麻 骨折 还跟医生聊天 上的电钻 改锥 不锈钢的把子是木头的\r中间突然头晕了下\r坐旁边跟我侃大山的直接起身腰椎留置那直接推进去一点麻药能感觉到凉凉的液体进去\r又继续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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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锁骨骨折,手术接近完成时,我请求医生帮我擦去脖后积聚的血液。随后,医生又为我实施了局部麻醉,进行第二处手术。地点在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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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半麻中途听见一声说好紧出不来,接着就是整个小腹到尿管特别胀痛。我来了句啊好痛,麻醉师很着急问我哪里痛,我和她说了后她给我加了点量然后就和我说你痛感比较敏感,因为你宝宝膜包着的腿扛肩上所以不好抱出来,压的时候尿管轻微胀痛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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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二那会剖腹产,也是花千骨最火的时候,医生一边忙着,一边讨论剧情,我则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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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九公主, 一夜风流,我把竹马傅行之给睡了,虽然他是威武霸气的昭威将军,但我并不想负责。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沈相之子沈听,喜欢得死去活来,如痴如醉。

1

昨晚我把傅行之睡了。

他惊慌失措求救无门忍辱负重,我色欲熏心禽兽不如逼他就范。

以上都是傅行之第二天补充说明的。

但不好意思,本公主不记得了。

「你要对我负责。」

这是醒来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两米八的大床上,他躺在我旁边,身上盖着我最喜欢的金丝兰花被,一边手臂支起撑着头,肱二头肌的线条流畅好看,配合他一张禁欲的面瘫脸,浓厚的荷尔蒙带领身体散发出的灼热感朝我扑来,简直引人犯罪。

可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卧床的香艳画面,从傅行之嘴里居然蹦出了和氛围极其不搭的「负责」二字。

这股迎面而来的苦情纯良感实在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大兄弟,咱们说话可要讲证据。」

我选择不认账。

傅行之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赤裸的精壮上半身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哇哦。

不愧是「京城女子最想扒光衣服榜」上的第一名。

就是这副古铜色身躯上遍布的吻痕抓痕以及咬痕,有些刺眼。

特别是那凹陷的锁骨处,一个硕大的牙印深可见骨,让我突然牙齿一酸。

禽兽啊!

不愧是我!

「公主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了?」

傅行之凑过来,我看到他黝黑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认真」二字。

我皱起眉沉思片刻。

「……要不……我让你睡回来?」

此话一出,他脸一黑,长臂直直朝我伸过来。

我赶紧双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使不得使不得!」

起码也得给个缓冲时间吧,虽然昨晚两人如何滚到床上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浑身的酸痛感做不得假,再来我就要被榨干了。

不得不说,年轻小伙子,续航能力就是强。

但他只是拿过我身后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便作势离去。

看着他孤寂怨愤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一股愧疚之意。

「慢着。」

傅行之顿住身子回了头,目光灼灼。

「那个……你出去后能不能喊下小清?我找不着衣服。」

我用一床毯子紧紧裹住自己真空的身体,坐在床上朝他讨好一笑。

回答我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悻悻摸了摸鼻子,我堂堂公主只能撑着脚软的身子自己起来找衣服。

我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所以即使现在已经中午了,我的贴身宫女小清也没有来喊我,不过大概率是她也没醒。

虽然我不记得睡了傅行之,但我记得我灌了小清很多黄汤。

「公主!您没事吧!」

正当我艰难地在一片混乱的寝宫内找衣服时,小清白着一张脸冲到了跟前。

此时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裙子,但是它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看来昨晚的禽兽不止我一个人。

「公主……呕……」

小清话没说完,便捂着嘴吐在了我的点彩鎏金落地大花瓶里。

「公主恕罪,奴婢……呕!」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啊小清,咱不急,吐完再说。」

人生总会有很多意外,比如,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睡了傅行之。

比如,小清怎么也没想到,她在我的福禧宫打工三年,需要赔偿的物品已经让她的卖身期限增加为五百年了。

……

我找到傅行之的时候,他正在给我的马洗澡,骨节分明的大掌抓着一块鬃毛刷,一下一下刷在毛发油亮的马背上。

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松松垮垮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身前的胸肌若隐若现。

我的流风这时轻轻打了个响鼻,很是享受的样子。

我莫名想起了刚刚泡在浴池里,小清给我搓背时的场景,要是换成傅行之给我……

「呀!公主您流鼻血啦!」

一块手帕紧紧捂上我的口鼻,差点没把我捂死。

我原本是想来和傅行之谈判的,很好,出师不利,我的鼻血和差点被小清捂死而翻出的白眼已经让我气势尽失。

「有事?」

一番兵荒马乱后,傅行之终于抬眼看我了。

「傅行之,昨晚的事,我真不记得了……」

好嘛,还没说完,一道带着杀气的眼神直冲我面门而来,让我瞬间闭嘴。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你说你,没事来我宫里干嘛……」

「公主,昨晚是您说要在福禧宫跑马,让傅将军把流风牵过去的。」小清好心提醒。

「那我要你把马牵过去,没叫你进我寝宫啊!」

「公主,是您喝多了哭着把傅将军拉进寝宫的。」

「我让你进你就进,平时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言听计从?」

「公主……」

「你闭嘴!」

我忍无可忍,让小清闪一边去。

有的人醉酒后会断片,比如我;有的人醉酒后会记忆力惊人,比如小清。

「你到底哪边的?而且,他不是将军了,他现在是我的马奴。」

被小清拆完台后的我开始破罐子破摔。

「傅行之你就直说吧,究竟要怎样这件事才能翻篇。你知道的,这件事肯定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我爹和沈听。」

「打住!不许说负责这两个字。」

看他嘴唇微动,我抢先一步。

「……那我无话可说。」

「你到底图我什么啊……图我麻将打得好,还是图我蛐蛐斗得溜,我改还不行吗!」

我张开双臂仰天长叹。

傅行之抿着嘴又不说话了。

他再次拿起刷子给流风洗刷刷,力道明显重了些,我看着流风欲言又止。

流风啊,你要是哪天斑秃了可不怪我,都是这个傅行之害的!

我和小清蹲在一边,看完了傅行之给流风洗澡,梳毛,编辫子的全过程,看得兴致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我点点头,傅行之刚给流风编的麻花辫还挺好看的,改明儿让小清也给我编一个。

直到看见傅行之冷冰冰朝我射来的眼神,我才回过神来。

「哼,傅行之你就会欺负我。」

我拖着自己蹲麻了的两条腿准备狼狈离场。

没想到傅行之又喊住了我。

「公主让陛下恢复我的官职,我便不再纠缠。」

2

「公主,昨晚傅将军和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要您负什么责啊?」

小清跟在我身后,紧张兮兮地问道。

「……没什么,我昨晚喝多了,和他打了一架,把他揍了而已。」

看着小清张大的嘴巴,我继续急匆匆朝我爹书房走起。

傅行之半个月前还不是马奴,他是平定边关,无一败绩的傅小将军。

我爹是大家嘴里的昏君,整日只知道打牌跑马逗蛐蛐,还带着九个儿女一起胡闹。

其中他唯一的女儿小九——我,深得他的真传,也最得他的宠爱。

傅行之的爹也是个将军,还是个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好将军,看到我爹成日带着我们这群小的胡来,半个月前没忍住,当着朝中众臣对我爹发了飙。

「陛下自己不上进也就罢了,怎可带着皇子公主一起胡闹!您非要看着这大好江山覆灭在自己下一代子孙的手中吗!?」

我爹则表示,骂我可以,骂我的崽不行。

而且你就这么肯定这江山会覆灭在下一代手里?

就不能是我的手里?

你小瞧我?

于是他从龙椅上「蹭」地站起来,叉着腰问道:

「朕的崽子怎么了?你的儿子很牛吗?」

不好意思,对方的儿子还真的挺牛。

傅老将军当场骄傲地把自己十三上战场,十八平定西北的儿子——昭威将军傅行之,拿出来遛了遛。

然后我爹当场就把这个「傅家之光」贬成了马奴。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太嚣张。

自家老爹上了个朝,傅行之便莫名其妙从意气风发少年有成的小将军,变成了最低贱的马奴,我爹被全京城的女子骂了足足半个月,期间喷嚏打了九千多个,连他最宠爱的虞贵妃,在他夜里上门的时候,也闭门称病,跟我爹置气。

全京城只有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行,在寝宫里当场笑出了鸡叫和猪叫,惹得外面的宫人以为我在自己行宫开动物园。

听到消息后的第二天,我就把他调到了最近的西马场,专门伺候我的小宝贝流风。

所以现在傅行之提出这个封口要求,我觉得很是合理。

而且经过昨晚一番……嗯,交流,我俩好像也不太适合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处境了。

所以我信心百倍答应了傅行之,雄赳赳气昂昂去找了我爹。

凭我爹对我的宠爱,这还不是兄弟之间打个招呼的事?

可惜这次我失策了。

「不行!小九啊……傅狗蛋这次欺人太甚,我才不答应!「

忘了说了,我爹和傅行之的爹是发小,傅狗蛋是傅行之他爹的小名。

「爹,你平时被傅老将军骂得还少吗?这次怎么气成这样?」

我实在不理解。

傅老将军这次确实骂得算轻了,以前他指着我爹鼻子骂昏君,也没见我爹发这么大脾气啊。

「这次他只骂了我吗?他不是连带着你们这一群小崽子也骂了?哼,骂那群不成器的也就算了,骂我家小九,他哪来的胆子?」

原来是为了我。

看着我爹慈爱的眼神,我的心里乍然一暖。

「我家小九牌九骰子麻将样样精通,就算爹把江山输了,小九也能给我赢回来!」

看到自家老爹骄傲叉着腰抬举自己,我脸上一哂。

「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我牌技确实很牛逼,但骰子还是得练练。」

做人嘛,还是要谦虚一点。

「……是么?那待会爹再教你一招!」

我爹边说边摸向书桌上放着的玉质骰子。

我顿时怒火中烧。

「好啊老头!你上次明明说你的绝技已经全部教给我了!原来还藏着呢……」

「咳咳……」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随即沈相从里面不急不缓走了出来。

我顿时就成了个哑炮,扭扭捏捏朝他问好,默默将刚刚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为什么我会在沈相面前如此乖巧呢?

因为,基本没有人不知道,我喜欢沈相的儿子沈听,喜欢得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陛下,虽然这奏折由臣代为处理了,但……现在也不是玩骰子的时候啊……」

不愧是我心上人的爹,说起话来都抑扬顿挫,极为好听。

果然,我爹的气势明显低了下去。

「沈伯伯,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

我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尽量装得比较良家妇女……呸,大家闺秀。

「九公主说笑了。臣不是每天都会来书房帮皇上处理奏折吗?话说回来,九公主最近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沈相这话一出口,我立马扬起了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可不是!这不是为了配得上你家沈听嘛!

「九公主,今日犬子也进宫了,这时候应该和几位皇子在练马场呢,您……不~去~~看~~~看~~~~?」

沈相颇富节奏感的声音在我身后越来越小,等他一句话说完,我早就冲出书房八百米了。

沈听进宫了,怎么不早说!

3

当我赶到练马场时,沈听正被我几个不争气的哥哥众星拱月般围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跑太快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矜持地迈着小步子往他们身后走去。

「求你快点娶了她吧!我裤衩子都快输掉了!」

「就是就是,小九也快满十八了,该是出宫祸害……不是!加入你们沈家温暖大家庭的时候了。」

「沈兄,你可得抓紧点,小九她可是男女通吃啊!我宫里那几个温柔小意的美人,不知道小九在她们耳边吹了什么风,现在一个个闹着要去小九的福禧宫,还要跟我一刀两断呢!」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了,一个马步上前,给说得最欢的六哥背上「梆梆」来了两拳。

「你们一个个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裤衩子也不想要了?」

「……」

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看见我后集体沉默,搀扶着被我打得翻白眼的六哥,很有默契地退后了两步。

「缈缈。」

沈听转身,温柔地唤了我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公子如玉,说得就是沈听,此时的他一身月白色长袍,端的是气质风流,举世无双,仅仅是喊了我一声,就已经让我五迷三道不能自拔。

「沈听哥哥,你进宫怎么没有让人提前通知我啊?我都来不及收拾收拾……」

我娇羞着低头嗔怪道。

「缈缈无论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我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抬头朝他看去。

沈听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温柔多情,眼底倒映出的画面……慢着!

这个头顶炸毛,脸上顶着两坨高原红的如花是谁!?

好像……刚刚跑得有些太猛了?

旁边的哥哥们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都紫了。

沈听见我有些难堪,伸手便想来帮我整理头上凌乱的发丝。

「慢着。」

我低下头,伸出手掌拦住空中。

「沈听哥哥,你等我一刻钟。」

我拖着刚刚赶到气喘如牛的小清走去了一边。

不多不少正好一刻钟,我又变成了那个精致美丽,骄傲耀眼的九公主,笑盈盈站在了沈听身边。

「沈听哥哥,你平日不是很忙吗?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沈听继承了沈相的高智商,年纪轻轻就是当朝状元,还当上了吏部侍郎,少年意气,在京城女子最想嫁排行榜上,只在傅行之之下,排第二名。

傅行之嘛,每次打完仗回来都会骑着马,板着一张脸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宫门,让我爹给他论功行赏,露面机会比较多,加上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什么禁欲型男神,自然而然就成了榜一。

但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沈听身上这种文人气质比较对我胃口。

「今日休沐,几位皇子约我跑马打猎,我便过来了。」

他温声细语向我解释,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见了「跑马打猎」这四个字。

「打猎?什么打猎?你们要去后山猎场?我也要去!」

还没等他们出声,我已经吹了个响哨,唤来不远处的小太监:

「去,到西马场把我的流风牵过来。」

我虽是个公主,但从小骑马射箭的功夫一样没落下。

很快,傅行之牵着我的马过来了。

我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因为他旁边还站着与我相看两厌的沈微。

听名字就知道,沈微是沈听的妹妹,从小便和我并称双姊名动京城,除了一张长得好的脸以外,还因为她一柱香的时间便做出了三首好诗,而我一柱香不到……烧了我爹给我找的三个老师的胡子。

至于我俩为什么看不对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天生的吧。

「九公主好大的排场,竟让堂堂昭威将军给你当马奴,公主此举,将西北十万将士,将我无一败绩,泱泱大国的颜面置于何地!」

沈微生得清冷,声音也清冷,加上话里暗含的冰碴子,在这春末夏初的天气冻得我一哆嗦。

不愧是第一才女,这话直接就占领了道德高地。

我慢慢挪过去,将流风的缰绳牵在手里:「沈微啊沈微,再过个把月,我定要把你请到我的福禧宫做客去。」

众人都被我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弄得一脸莫名其妙,只有傅行之微微抿起了嘴角。

可恶,从小便是这样,我的梗总能被他一眼识破。

「小九你这话什么意思?」

被我锤了两拳的六哥好奇问我。

「沈微姑娘不愧是纯正的冰山美人,这周身气势都快把我冻成冰雕了!等夏天一来,我不得请她去我延禧宫帮我降降温嘛!」

我边说边夸张打了个寒颤,流风也很是通人性地打出一个重重的响鼻,似是在配合我一般。

「你!……」

沈微气得一张素白如玉的小脸都红了,指着我极为不屑。

「姜云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不过是仗着陛下宠爱,无法无天罢了。」

还来?

我眨眨眼睛,煞有其事地瞪大眼睛点点头:

「对对对,我有个好爹,傅行之就是我爹贬的,你心疼?那这马你来帮我喂?」

看着沈微起伏频率越来越大的胸脯,我冷笑一声:哼,论吵架,我姜云缈还没输过!

「缈缈惯会说笑,咱们不是要去打猎吗?那可得抓紧点,不然天都要黑了。」

沈听抬手在我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刮,宠溺的姿态溢于言表,将刚刚的争吵轻描淡写揭过。

……没意思,每次都是这样。

我撇了撇嘴,一个利落的翻身,骑上流风便直奔后山猎场而去。

4

「这月份,畜.生们刚发完情,一个个干巴巴的没二两肉,就没必要围猎了吧?」

「也是,那咱们就各猎各的,最后谁猎物数量多为胜。」

几个哥哥没有管我,很快就打马跑远。

最后诺大的林子前就只剩下了沈听兄妹,还有我和傅行之。

「你跟来干嘛?」

我问一旁的傅行之。

大概是自己打了包票的事没有办成,我有点不敢直视他那双琥珀色的凤眼。

「早就听闻傅将军马上功夫极佳,箭无虚发,不知沈微今日可否有机会一睹风采?」

沈微客客气气问他。

「流风待会跑累了要吃糖。」

傅行之扬了扬腰间的糖袋,没有理会沈微,反而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面上一怔,还以为这人不会理我了呢。

「缈缈,时间不早了,咱们一道吧。」

沈听提醒道,然后转身朝傅行之微微颔首。

「另外,傅将军虽是朝廷功臣,国家栋梁,但我朝规定,为马奴者不得骑驾官马,陛下现在还在气头上,傅将军还是注意些为好。」

「哥哥!」

沈微急得跺起了脚。

沈听说得客气,但语气里的讥讽之意却如同软刀子,让傅行之两颊肌肉一紧。

「也是,那傅行之你就在这等着吧。」

我还是有些不敢看他。

但一偏头,沈听的目光如同春日暖阳一般朝我看来,我立马又有些上头了。

「沈听哥哥,这天气待会跑起来肯定会热的,这帕子你拿着擦汗,上头的双叶梅还是我亲自绣的呢……」

我贴心朝沈听送上手帕。

这帕子确实是我亲自……穿的针,小清绣的。

「缈缈属实心灵手巧,多谢缈缈。」

沈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很是开心地接了过去。

我的眼睛自他的手伸出就紧紧黏在了上面,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手都如此好看!

不似那傅行之,一双满是老茧的糙手,摸得我背上生疼……打住!

天呐姜云缈!

大白天的,你在发什么癫啊!

我太阳穴跳了两下,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的动作大片挥散开:「沈听哥哥,咱们走吧!」

「好,缈缈想吃什么?我给你打。」

阳光下,沈听的五官轮廓极尽温柔,仿若多情仙君。

我赶紧看着他深呼吸了几口,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姜云缈啊姜云缈,平日里少看些小黄话本子吧!

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别馋傅行之身子了!你对得起眼前的沈听吗!?

我打马跟上沈听,没走几步又慢了下来。

可是……傅行之好像真的有些可怜哎,先是被我这个渣女玩弄,又被沈听一通嘲讽,自己答应他的事最后也没办成……

要不还是叫他先回去休息吧。

「沈听哥哥!我突然有些肚子不舒服……要不你先去林子里转转?我马上跟上来!」

没等沈听回话,我调转马头,朝原先的营地飞奔而去。

咦?

傅行之呢?

我跳下马,绕着帐篷边走边想喊他,最后关头,手疾眼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帐子后面有声音。

「傅将军,你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在这赫赫战功面前,陛下居然因为一时置气便将您贬为马奴,实在是有失体统……」

「沈小姐慎言,点滴雨露均是君恩,不得妄议。」

哦嚯,傅行之你这小贼,早些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侯不是火急火燎想着要恢复官职吗?

沈微还不死心。

「就算陛下只是一时糊涂,九公主也不能这般糟践您啊……对国家的功臣如此折辱,沈微实在胸中愤懑。不过傅将军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沈微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沈微的声音软软的,低低的,带着三分痛心,三分怜惜和四分鼓励,原先在我面前那刺骨的冰棱早就化作圆圆春雨,抚慰着眼前人的心灵。

「……多谢。」

我去!我翻了个白眼。

人家说这么多,傅行之居然就蹦出俩字?

按照话本子的剧情发展,这时候傅行之不应该一把扑上去抱住沈微,然后再用邪魅的语气在她耳边深情承诺:「清,只有你最懂我,放心,我定不会负你,与你携手一同走向人生巅峰……」吗!?

傅行之真无趣。

我咂巴了下嘴,转身就想走远点。

嗯……然后我就看见了一脸吃惊的沈微。

他奶奶的,我忘记帐篷是圆的了。

往反方向走也会撞上啊!

「呃那啥,傅行之你把糖袋给我就行,你先回去吧!」

事已至此,我只能装自己啥也没听到。

听到了也不怎么样,沈微是沈相的女儿,她成日与我呛声,直呼我的大名,也没见她掉一根毫毛。

我不想惹事,但沈微明显刚刚为傅行之打抱不平的余韵还在。

三步两步朝我冲过来便下了战帖。

「九公主,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在她沁满霜雪的气势下,蕴藏着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可我有啥不敢的?我可是姜云缈哎!

拥有皇帝特批一人专用西马场的九公主,会怕你个只会咬文嚼字的?

「来就来!」

……

5

一刻钟后,我望着眼前的林间岔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该走哪条路啊?

等会,刚刚那个岔路……我是选的左还是右来着?

再前面那个,好像,是选的右……吧?

完了,我抬头看向被大树郁郁葱葱的枝桠遮蔽得极为严实的上空,不得不承认:

我,迷,路,了。

比赛有风险,装.逼需谨慎。

不过问题不大,我祭出了逆天法宝。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又过了一刻钟,我靠点小公鸡,成功让自己头顶上的树木又变得茂盛了几分。

「……」

不过问题还是不大,我丝毫不慌,跳下马来,朝流风嘴里塞了两个糖块。

「流风乖啊!快带姐姐出去,出去了重重有赏!」

流风把糖嚼得嘎嘣响,摆动蹄子慢慢走了起来。

我眼前一亮。

有戏!

又是一刻钟过去,我看见四面八方深不可测的密林冷笑一声。

呵,还说什么老马识途呢!连我这个人都不如。

我走的地方起码还有路,流风你带我来的这什么鬼地方啊!脚下路都没了!

这还不算完,正前方突然传来熊瞎子的吼声。

这时候的熊瞎子醒来不久,逮着什么都能啃得津津有味,我蹑手蹑脚牵着流风想溜,一道箭风破空而来,擦着我的脖颈,正正好射在那熊瞎子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熊瞎子居然蹦哒得更欢了。

「谁呀!?这准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我气得转身大喊了一声。

身后的熊瞎子比我喊得更大声,并且「duangduang」朝我跑得飞快。

「喂!谁放的箭谁背锅啊!别在这祸害我啊啊!」

没有人理我。

那支箭仿佛是凭空出现,为的就是霍霍我。

随着身后熊瞎子的吼声越来越近,有远见(没义气)的流风早就自顾自跑远了,我只能自己跑路,顺便靠嘴里的脏话输出为两条腿续航。

可能骂娘骂多了也挺造孽的,没跑多远,我便双腿一绊,摔了下去。

怎么滚下坡的已经不记得了。

身上的剧痛在提醒我:不是肋骨断了就是手脚断了,要不就是都断了。

屏住呼吸等了一会,熊瞎子没有追过来,但我也不敢发声求救。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没有人找到我,甚至连一丝呼唤的声音也无。

我歪歪斜斜靠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一时说不出我和树谁更歪。

慢慢的,月亮也升起来了。

有点冷。

我干脆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有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喊醒我。

「姜,云,缈」

月色下,傅行之的脸像镀了一层霜,寒气逼人,迷死人的同时也能冻死人。

虽然他头发凌乱,衣服也破了好几道口子,看上去比我还狼狈的样子,但我十分确定,他现在能把我手撕了。

「你怎么才来啊……人家都在这等了好久了……」

我哼哼唧唧,瘪着嘴巴就要哭,委屈地朝他伸出双臂。

或许是此刻的我和平时反差太大了,傅行之杀气腾腾的脸一下就愣住了。

然后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

「傅行之你找抽呢!老娘都快疼死了!」

话音还没落,一件带着体温的袍子落在了我身上。

「……我还以为你被这林子里的妖精附体了。」

傅行之熟练地将我背到背上,慢慢朝林子外面走去。

我气得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你这人就是听不得好话!」

「跑个马都能把自己摔着,姜云缈你也是个能人,这么多年教你的骑射白教了。」

傅行之估计是真气着了,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那是我运气背,遇着熊瞎子不说,流风那没良心的还丢下我跑了。」

我伏在傅行之背上不服气地直哼哼,不由自主将身子与他贴得更紧点。

怎么会有人连背都这么暖和……

「熊瞎子?」

「是啊,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放了冷箭,害得熊瞎子疯了一样撵着我跑。」

傅行之不说话了。

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月色如水,我看着地上一晃一晃的影子,忽然又想起之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扣着他肩头上的破洞。

「那个……傅行之,你别生气啊……我今天去求了老头,但他没同意……不过你放心!改天我去跟他打场麻将,定能把你的官位赢回来!」

我说到一半急急保证。

傅行之的脚步停住,我还以为他要说点什么,这时前方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火把。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面色焦急的沈听。

「缈缈!」

见我被傅行之背了出来,他脸色一变,冲向前来。

「快!快放我下来!」

我急忙紧张地小声对傅行之说道。

「沈听哥哥……」

刚才还在傅行之背上张牙舞爪的我立马换上了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扭了两步便扑进了沈听的怀抱。

这种增进感情的好时机,一定是不能放过的。

「缈缈,你没事吧?」

沈听捧着我的脸,紧张地好一通打量。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见我脸上被树枝刮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他的目光凝滞了一瞬,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

「来,我送你回宫。」

沈听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一声闷哼。

「怎么了?」

「……没事。沈听哥哥,我们快些走吧。」

我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

靠在沈听的肩膀上,我往后看去。

傅行之站在那里没动,眼神空空,落在我和沈听身上,竟让我看出了几分落寞与忧伤。

6

回到宫里,我爹已经把所有的太医都抓到了我的福禧宫,连退休出宫的老太医都没放过。

我倒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折了根肋骨,外加风寒而已。

一通折腾下来,我躺在床上,望着旁边哭得快把我半边床塌淹了的小清,大为感动。

「小清,改天我死了,你得站在最前面给我哭灵,一定很有感染力,很有面子!」

听完我这一番话,小清哭得更厉害了。

接下里的日子极其无聊,每日除了躺着就是坐着,我最大的乐趣便是和小清斗智斗勇,努力不喝汤药。

据说外院的宫人们都开始下注了:赌小清这个倒霉催的是先急死还是先哭死。

……

随着清脆的哐当声,今天端上来的第十八碗药被我「不小心」碰倒在地。

「啊呀。」

我故作惊讶喊了一声,然后微笑且同情地看着眼眶迅速变红的小清:「不好意思,手哆嗦了。」

谁人不知,福禧宫九公主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喝药。

七岁偶感风寒,四个小太监都没能按住我,愣是一口药没给我灌进去。

不信邪的皇帝老爹亲自上阵,结果被我一脚踹青了一只眼睛。

凭借泛滥的眼泪就想让我乖乖喝药,小清还是过于天真。

我小心翼翼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枕头下摸索出这个月新出的《风流公公俏寡妇》,吸着鼻涕看得有滋有味。

没过多久,又有人进来了。

我眼皮都没抬,沙哑着嗓子:「小清,你想让我喝药还不如去给我弄只大肘子来得实际,吃饱了自然病就好了。」

「公主还吃得下肘子,看来也不需要喝药。」

身后响起的却是傅行之的声音。

下一秒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把我的《风流公公俏寡妇》先塞进了被窝。

「你怎么来了?」我的脸有些发烫。

我正看到公公半夜趴在墙头偷看俏媳妇洗澡,而媳妇其实早已知晓,正是有意勾引……

着实十分刺激。

「小清让我来劝你喝药。」

傅行之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坐在了我床边的小榻上。

「哦。」

我将薄被扯过头顶,表明我坚决不喝的决心。

「圆圆,听话。」

有些无奈的语气响起。

听到这个多年没有人喊过的小名,我双手一顿,缓缓将被子拉下一点,露出一双迷茫的眼睛。

「圆圆」是我的小名,只有傅行之和母妃会这样喊我,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傅行之再也没有喊过这个名字,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九公主。

除非是被我气狠了,才会叫我的大名——姜云缈。

见我态度好像有稍许缓和,他再接再厉:「圆圆,将药喝了好不好?」

温声诱哄的语气让我有些神智不清,突然,我的脑海灵光乍现:喝醉的那天晚上,也是在这张床上,好像某人也是用这般语气在我耳边轻哄:「圆圆,把嘴张开……」

靠!

所以那天晚上明明就是这厮主动的!第二天还在我面前装受害人!

「你叫我爹都没用!不喝就是不喝!」

我一腔怒火涌上心头。

傅行之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阴我?

他神色莫名看了我一眼:「你确定不喝?」

「不!喝!」

「你不喝……那我喝了。」

???

精致的白色银碗在傅行之的手里显得格外小巧,我只来得及张了张嘴,满满一碗汤药就被他一仰脖子,干净利落倒进了嘴里。

我心下大骇,顾不得还没长好的肋骨,一跃而起朝他扑了过去。

「你疯……唔……」

话没说完,我的嘴就被堵住了。

看过话本子的人就知道,堵住我嘴巴的,必定是傅行之的嘴。

话本子里还说,女子被男子亲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娇羞地闭上眼睛。

可是我没有。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傅行之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里面的瞳孔放大后又随即缩小。

他的舌尖强势地抵开我的牙关,铺天盖地的苦味顿时席卷我的口腔。

我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心灵感应般一把抓住,顺势将两人的身子拉近,贴合得更为紧密。

就着他咚咚跳得极快的心跳声,傅行之嘴里的药一滴没剩,全进了我的肚子。

可这还不算完。

他好像上瘾了一般,嗦着我两块嘴皮子不放,当我体力不支倒下去的时候,他还很细心地扶了一把我的腰。

……真是无语,这人怎么这样啊!

你以为只有你会亲么?

反抗不行那就享受。

本公主看过的火辣画本子堆起来比你人还高。

眼见挣脱不过,我干脆深吸一口气,用力回吻了过去,顺便趁他迷糊的时候,摸了几把他搓衣板一样的腹肌。

这场「啧啧有声」的博弈以我的嘴巴被亲麻结束。

我平躺在床上小口喘气,视线上方,傅行之这小流氓撑着手臂慢慢起身,被我咬得色泽水润泛着红光的薄唇好像厚了几分。

他的面色却十分平静,从我被窝里伸出来的右手还拿着那本典藏版的《风流公公俏媳妇》。

!!!

我看着香艳大胆的封面,愣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行之随手翻了一页便开始念:「李寡妇只着小衣躺在床上,轻轻摇着扇子,不想那公公就在门缝里偷看,盯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猫着身子进了房来……」

「……别念了。」

「那李寡妇被公公压住,全身动弹不得,只得低低求公公从身上下去,眉眼含春,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更加勾动了公公心中的欲火,他双手胡乱朝李寡妇身上摸去,嘴里喊着……」

「我叫你别念了!」

我快要哭出来了。

老天爷,傅行之用念圣贤书的语气一本正经念小黄书,这是多么诡异的场面!

我萎了,我对这本风靡整个京城的香艳小黄书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你别念了……我求你还不行吗……」

怪我没脸没皮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听着傅行之跨坐在我身上念小黄书,我很不争气洒下了热泪。

「就这?」

傅行之嗤笑了一声,好心地没有继续。

「这个没收,以后不喝药,我就拿着它给你念上两段。」

傅行之将话本子揣进了刚刚被我蹂躏得有些松垮的胸前。

我伸出手臂挡住眼睛,吸了吸鼻子。

傅行之这个王八蛋,明明知道我为何不敢喝药,还非要逼我。

我抗拒喝药是有原因的。

我的母妃,就是被一碗汤药害了。

前一秒她还在温柔地给我扎小辫,后一秒一口鲜血就从她嘴里喷出,正正好落在了我的脸上。

被我爹赞为「九州流星」的眼睛,几乎在瞬间黯淡。

我顶着扎到一半的小辫,满脸是血看着她倒下去。

自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喝汤药。

也再无人喊过我「圆圆」。

7

「你怎么还不走?」

好半天后,我将眼睛上的手臂挪开,却看见铁塔一般的男人依旧坐在床边。

他迟疑了一下:「我把那只熊瞎子打死了。」

什么?

见我有些茫然,他好心加了一句:「害你滚下陡坡摔断肋骨喜获风寒的那只。」

「哦……」

这是他能做出的事。

他素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性格,且十分小心眼记仇。

十二岁那年,前来友好交流的吐戎王子见我生得好看,出言不逊调笑了几句,傅行之埋伏在他回国的路上,将他套了麻袋,打得据说路上走了三个月,到家了爹妈还是不认识。

后来他还不解气,干脆跟他爹去了战场,打得吐戎生生割让了十二座城才罢手。

这样的傅行之,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会是我的驸马。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

岂料少女的心思你别猜。

在傅行之驻扎西北几年后,我很快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沈相之子沈听。

拜托,在沈听这个温柔体贴,出口成章的翩翩君子面前,谁要喜欢浑身肌肉,一手能捏爆我脑袋的傅行之啊!

或许因为一颗心都扑在沈听身上,所以对于他打死了「肇事熊」替我报仇这件事,我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反而没管住自己一贯在他身上挑刺的臭毛病,又作起了妖。

「不过,那林子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你打死的那只,肯定就是害我的那只啊?」

「因为我在它身上找到了一支断箭。」

断箭?

看那熊瞎子当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我还以为那冷箭没射中呢。

「你知道那断箭上刻着谁的名字吗?」

傅行之的声音低了下来。

猎场的规矩,为了防止打到的猎物弄不清主人,每人使用的箭簇都刻着各自的名字或专有的标识。

「谁啊?这么大一只熊瞎子都射不准,改明儿我得去好好嘲笑一番!」

我嘴里不饶人,暗地里手却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子。

「沈。」

他嘴里蹦出一个字。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是沈微!她那弱鸡能把弓抓起来就不错了,还非得到我面前丢人现眼,要不是那只熊瞎子,那天肯定是我……」

「姜云缈。」

傅行之打断了我,眸光中闪烁着失望,语气却十分笃定。

「你明明早就清楚是她。」

「可是你为了沈听,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傅行之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你从小和我一起学习骑射,那支箭到底是冲着熊瞎子去的还是冲着你的后背,你心知肚明。沈微确实是臂力不够,要是够的话,那一箭早就将你穿了个透心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愤怒。

「沈听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用命去喜欢!?你们姜家人到底在发什么疯!前有朝堂之上皇帝唯沈相马首是瞻,后有宫闱之中公主疯魔一般爱上沈听,你就不怕,这天下最后姓了沈吗!?」

傅行之目光中的恨铁不成钢犹如实质,将我身上贯穿了无数个洞。

我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傅行之,我不许你这么说沈听哥哥!」

「那你傅家呢?你爹当着文武百官动不动就将我爹骂个狗血淋头,我现在还得在这听你说教,你傅家又比沈家好到哪去了?」

「姜云缈!」

「这天下起码暂时还是姜家的!本公主命令你给我滚出去!「

我也怒了,将脸偏向床的内侧不愿意看他,抬起手便吼道。

「还有,今日之事,我劝你不要说出去。我的伤是被熊瞎子吓着了,与任何人无关。」

在他生气地冲出去时,我又急忙加了一句。

这回的摔门声可比上回响多了。

「小清!」

「哎!」

随着我中气十足一声喊,小清带着些许憨气的小脑袋从摇摇欲坠的门板缝里伸出。

「叫宫里的匠人来把这几扇门换了,钱从西马场那个马奴的俸禄里扣!」

「公主,那可能不够……」

小清很认真掰着手指在算。

「一个月不够就三个月!扣到够为止!让他伺候流风一辈子!」

……

不出半天,全皇宫都传遍了,傅小将军这倒霉催的,前脚得罪皇帝,后脚得罪九公主,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宫人间的热门活动也从开赌局,赌傅行之什么时候官复原职,变成了几个半仙算卦,算来算去都是傅家和皇族八字不合。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躺在床上乐呵呵看着小清给我新淘来的话本子,惬意得不行。

傅行之与我闹翻了,再也没来过我的福禧宫,自然也没人有那个本事让我喝药。

我这一躺就是一个多月,终于在炎炎夏日到来之时,重新蹦跶了起来。

8

「小清,你可得瞧仔细了,我这脸上没印子了吧?」

我扒着梳妆镜,恨不得把脸怼到铜镜上,生怕上回脸上被树杈子刮出来的痕迹还没消。

在福禧宫窝了这么久,今日沈听约我游湖赏荷,我可要做好全方位准备!

「放心吧公主,您这脸白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美得上天入地再也寻不出第二张,保证待会把沈大人迷得晕头转向!」

小清小心地在我额心点上一个应景的荷小清钿,嘴里不住地夸着。

「那可不!」

我骄傲的神气样上来了,下一秒又紧皱眉头。

「那你再好好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吃胖了?」

我双手捧着脸蛋,又没忍住,再次凑到了铜镜前仔细打量。

「哪能呀!公主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沈大人这么喜欢您,您就算胖上一圈,他也会照样把您放在手心当个宝贝疼着!」

我撇了撇嘴,小清这小妮子一看就不懂男人。

男人都是纯种的视觉动物,那稍微有点脸面的太监找对食都知道要找个漂亮的,何况其他?

最后不放心的我只得在其他方面下功夫,吸着气让小清将我的腰又缠紧了几分,这才打着伞缓缓出了门。

沈听早就在湖边等着了。

见到我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捕捉到他脸上小细节的我,满意得挺了挺胸。

「沈听哥哥!」

隔着老远我就踮起脚尖朝他挥手。

一袭抹胸粉色纱裙,外面松垮垮披着浅绿色的轻纱罩袍,加上额间的花钿,我的装扮完美同今日的约会主题契合。

「缈缈今日极美,如荷花仙子一般,却又比这满池荷花更为娇艳动人。」

他素来的夸奖甜得腻人,但我听不腻,羞答答低下头娇笑。

游湖用的小船就在岸边,他体贴朝我伸出手:「缈缈抓紧我,上船的时候小心些。」

待我坐好,他又转身将小清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我和九公主自便即可,你也去阴凉处歇歇吧。」

小清自然也不想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行了个礼就开开心心下去了。

沈听一只手随意地划动着桨叶,小船便晃晃悠悠驶向了荷池深处。

绿意盎然的宽大荷叶环绕四周,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我跪坐在船尾,弯腰把手伸进冰冰凉凉的池水中,身上那股燥热感顿时消失,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缈缈,你坐过来些,我给你撑着伞。」

沈听笑看着我,将手里的桨放置一边,重新撑起了伞。

我笑嘻嘻站起身,又想到了什么,眼睛四处望着,找了身边最为宽大的两片荷叶摘了下来。

「沈听哥哥,你瞧,我这办法可好?这样你就不用辛苦撑伞了。」

我将其中一片盖在自己头上,颤颤巍巍伸着手,将另一片朝他头上盖去。

谁知他轻轻一躲,荷叶没盖上,我却没站稳,摔了他一个满怀,顿时羞红了脸。

挣扎着想要起来,素来守礼的沈听却轻轻搂上了我的腰肢。

「缈缈,这荷叶……男子可不兴戴。」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绿油油的叶子,反应了过来。

「啊呀!不好意思……我一时没想到这点。」

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将手里的荷叶丢了出去。

「嬛嬛一袅楚宫腰。缈缈,你的腰和这诗句甚是相配。」

两人贴得太近,我察觉到沈听的呼吸在慢慢加重。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心安理得接受赞美:「沈听哥哥,一句可不够,你再多夸夸我。」

虽然我听不懂,但并不妨碍我乐在其中。

沈听多情的眸子看着我,伸手点了点我额间的花钿:「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我兴奋地拍了拍手:「这句我听得懂!你是在夸我比花还好看,对不对!」

「缈缈真聪明。」

沈听半垂着眸子,眼神宠溺而专一。

我满意地点点头,沈听不愧是状元出身,夸起人来真带劲!

不像傅行之那傻帽,白长了个那么好看的脑袋,从小到大我穿着新衣服问他好不好看,他永远都是眼神还没落到我身上就说好看。

敷衍!

……

和沈听腻歪了半天,荷池中间毕竟不透风,我感觉有些热了起来,拿着帕子不住擦着脸上的汗珠。

还是细心的沈听先看了出来:「缈缈,这里面着实有些闷,我们还是上去吧。」

「好……是不是我身上有汗臭味啊!?」

想到这里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到船尾。

沈听忍俊不禁:「缈缈你在想什么呢!你就算出汗,也是香汗,怎么会臭?」

「……既然你喜欢这里,不想下船,不如将身上罩袍脱了?也能凉快点。」

他半开玩笑道。

「沈听哥哥你说什么呢!你就会打趣我!」

我学着话本子,朝他抛了一个媚眼,甩手娇嗔。

「我怎会打趣于你,你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许久,本就水到渠成,该到成婚的时候了。」

这还是沈听第一次说到我们之间成婚的事情。

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转过身去羞得不行。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你把船划出去吧!」

晃晃悠悠的小船很快就驶出了郁盛的荷群,感受到一阵习习吹来的凉风,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岸边小清已经在等我了。

就在这时,小船重重地摇晃了一下,来不及反应,我一个重心不稳便朝水里栽了下去。

「啊!」

落入冰凉的池水中,我明显开始慌乱起来。

这池水倒是不深,我也会几招狗刨,但此刻最大的问题是:

我为了配这一池荷花特意穿上的纱裙,一遇水就会变透明。

到时候我便跟裸奔没两样了。

「缈缈!」

沈听脸色大变,三两步跨到船尾,作势便要下水救我。

「别过来!沈听哥哥我没事!你不用下来!」

我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水珠,便朝他着急大喊。

「缈缈你别怕,来!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沈听趴在船边,手在水里划了两下,顿时他离我又近了几分。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叫你别过来!听不懂人话吗!?」

这句话一吼出来,沈听的动作立马就停了。

他的手慢慢收回,眼睛黑亮,看着水中的我,神色莫名。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闪出,那被他脚尖点过的荷叶还未停止颤抖,我就被他拎到了岸边,一件男子的黑色外袍不知何时已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

「公主!您没事吧?」

小清朝我冲了过来,差点没刹住车也掉进了池子里。

傅行之盯着哆哆嗦嗦的我,却跟长了第三只眼一般,揪住了小清这傻孩子的后衣领。

「去,给公主喊辆轿撵过来。」

「是!傅将军。」

小清拍了拍小胸脯,小短腿跑得飞快。

我死死揪着身子外面罩着的黑袍,从头到脚都在嘀嘀嗒嗒淌着池中的泥水,狼狈不堪。

「缈缈,可是吓着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宫?」

沈听从船上飞身跳上岸,走在我身前二尺处,眉头皱起。

「沈听哥哥!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乱如麻,急急忙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但很快后退了回来,瘪着嘴低头,看向自己脚上完全被污泥糊住的盘锦蜻蜓绣花鞋。

此时此刻,我不仅混身湿透,凌乱不堪的头上还粘着绿油油的水草,还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泥巴腐烂味道。

今天的人真是丢大了……

「我知道的,缈缈不必介意。」

他双手背在身后,含笑摇了摇头。

「公主!公主!轿撵来了!您快回宫换身衣裳,这上回的风寒才刚好呢!」

小清的效率着实高。

傅行之将我抱上轿撵,又转身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沈听。

「沈大人,九公主那边自有宫人看护,今日您受惊了,请回吧。」

「傅将军客气了,你救了我的缈缈,改日沈听定会重谢。」

沈听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但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轿撵逐渐驶远,视线中的两人,一黑一白,周身暗流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9

福禧宫很快就到了,追上来的傅行之一言不发,默默将我抱下轿撵。

我环着他的脖子,终于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最后发展成号啕大哭。

「你哭什么?」

傅行之有些不解。

我不理他,继续伤心地嚎着,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鼓涌。

这惨烈的模样比父母双亡加卖身葬亲再加卖给了肥猪地主还要伤心。

「姜云缈,你再不说我可念《风流公公俏媳妇》了。」

「……」

我连忙捂住了嘴。

「我今天……丢人,丢大了……」

打着哭嗝的声音从我指缝间溢出。

「活到这么大,你丢人丢得还少吗?有必要这么伤心?」

「你不懂……我今天的人,可是在沈听面前丢的啊!……」

在心上人面前满身烂泥,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实在忍不住,又继续滋哇儿乱叫哭了起来。

傅行之爱念就念吧,我就不信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压不住他!

可他没有念,他轻轻将我放在小榻上,站起身。

不知是不是抱我的时候,身上也沾上了污泥的缘故,泪眼朦胧中,他一向凌厉霸道的身影,此刻竟显得有些颓唐。

「……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忙着哭,并不回答。

紧接着小清就将我拉去沐浴更衣了。

当我再次出来的时候,傅行之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不出意料,风寒再次找上了我这个不吃药的不听话小孩。

我又开始了在两米八大床上的躺尸生活,但这一次,我的福禧宫意外的冷清。

傅行之不来也就算了,不学无术的八个哥哥没有来找我斗鸡逗鸟,后宫的嫔妃也不来找我打麻将了,更奇怪的是,平日最疼我的皇帝爹爹,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直到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被一只手摇醒。

「小九!小九!这小猪崽子怎么睡得这么沉?」

「陛下,要不您试试扇公主一巴掌?或者泼点水……」

好啊小清,没想到你私下竟然玩这么大。

我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嗬!!!」

我爹手里拿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正和小清凑在我床头,幽蓝的光打在他俩脸上,差点没把我送走。

「爹!你半夜在我这干嘛?和小清扮演黑白无常?」

「小九,你听我说,这次是认真的。」

我爹将夜明珠举到头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咋地,扮鬼这事还分敷衍和认真吗?

「小九,沈如风那龟儿子逼宫了,你赶紧换身衣服,走西边的偏门出宫去!」

「还有,出去的路上,除了傅家的人,其他谁都别搭理,听明白了吗?另外……」

「等等。」

我打断了他。

对于一个刚被叫醒的人,我爹话里的信息量明显有些大。

「沈相逼……宫?他想当皇帝?」

我爹抖着胡子严肃点了点头。

我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爹你不是早就不想当皇帝了吗?干脆就把这皇帝让给他算了呗!」

说起来我老姜家挺邪门的,除了开国始祖皇帝,往下每一代都没人想当皇帝。

到了我爹这一辈,我爷爷为了避免他们兄弟几个因为不想当皇帝打起来,就让他们抓阄决定,结果我爹比较背时,第一个抓就中奖了。

在位这么多年,他嘴里念叨的最多的就是「这福气给你要不要?这皇帝给你当好不好?」

堪称摆烂之王。

现在有人想接盘,这不是好事吗?

「小九,要是沈王八只想要皇帝这个位子也就算了,可爹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就知道,他要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咱老姜家怕是一个都留不下……」

我的爹的语气从未如此凝重,如同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泼到脚,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我出宫了,你和哥哥们怎么办?」

在夜明珠阴气森森的光芒下,我爹头一次笑得如此正义凛然。

「你爹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担当还是要有的。」

这倒是,我爹在牌桌上从没出过老千。

「小九,你是我唯一的女娃,也是我最宠爱的公主,这一回,爹就让你好好看看,这皇帝的位置,只有我们自愿给的份,别人想要抢,门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行,爹,我这就出宫,不给你拖后腿。」

在小清的协助下,我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在漆黑的夜色里,匆匆和我爹告别。

「爹……」

我抓着他的手,眼角含泪。

「小九啊!不要担心,爹会没事的……」

「不是,你让我走,都不打发点银子么?」

温情的父女告别场景立马破碎,他朝我手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下。

「姜云缈!整个皇宫的银子差不多都被你赢得差不多了吧?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快给老子麻溜地滚!」

……切,不给就不给,小气吧啦。

和小清没跑多远,我就停住了脚步。

「公主,怎么了?」

小清拽着手里的包袱紧张地问我。

「不行,我得把流风带上!」

身下的脚步换了个方向,我朝许久未去的西马场跑去。

偌大的西马场,只有流风一匹马孤零零在那,照顾它的人不见了踪影。

许久未见,流风一见我就亲昵地打着响鼻凑过来。

我顺手牵起缰绳,茫然看向远处。

……傅行之呢?

他去帮我爹了吗?

我还想……跟他道个别的。

「公主,没时间了,咱们得快些!」

小清开始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俯身朝小清伸手:「小清,上来!」

天边开始变成泛白的青色,流风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宫中响起,十分有节奏感。

亮出令牌,我一路无阻出了皇宫。

刚出西门没有多久,皇宫那头便远远传出喧闹声与厮杀声。

停下马,我回头眺望,那被朝霞烧得火红绚烂的天边,无数股黑烟正冲天而起。

「公主……」

小清在身后小小唤了我一声。

「小清,我觉得不太行,我们去找沈……」

话还没说完,我的眼睛陡然放大。

一块散发着奇异幽香的手帕捂上口鼻,几乎是瞬间,我的身子不受控制软了下来。

挣扎着回头,太阳已经出来了,我眨了眨眼,沉沉陷入黑暗。

10

我和床好像缘分很深,躺了将近两个月,这会被绑架了,我还是躺在床上。

两只手被柔软的绸带绑住,眼睛也被蒙住了,只能依稀看见一点光亮。

我试探性动了动,旁边就响起小清惊喜的喊声。

「公主!公主您醒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小清你果然玩得很大。

还没等我来得及说话,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努力睁大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床边,俯下身来。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如同毒蛇吐信,在我脸上来回游移不定。

在它游向脖颈下方时,我轻轻喊了一声:

「沈听哥哥。」

手的主人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是我?」

声音响起,果然是沈听。

「小清不是你的人么?」

我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小清这小孩太笨,情报传不了啥,对我倒是好到没边,渐渐地,连外院和她对接的嬷嬷都不怎么过来了,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今天还是栽在了她头上。

「缈缈真聪明。」

蒙住眼睛的丝巾被人轻轻抽开。

沈听还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眼睛含情脉脉注视着我。

他的手指翻飞,刚刚覆在我眼睛上的丝帕被他随意系在了手腕上。

我认出来了,那丝帕是我上回在后山猎场送他的那块。

「缈缈……果然,加上这双眼睛,这张脸才算完美。」

我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

「当然,缈缈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和当年你的母妃一模一样。」

我娘?

沈听那时候才多大?他居然敢肖想我娘?

我咬牙将指甲掐进手心。

沈听眼里病态的迷恋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他上前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绸带。

「本来还想跟缈缈玩个小游戏的,没想到你一下就猜出是我来了。」

「沈伯伯逼宫的大好日子,你不用在场吗?」

我问得很直白。

「我为何要去?一直以来,让我感兴趣的,只有你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手指拂过之处,成功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当朝宰相沈如风之子,吏部侍郎沈听,所有人眼里的如玉君子,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最爱美人,爱到了极为病态癫狂的地步。

而当朝九公主姜云缈,仙姿佚貌,容色殊绝,方桃譬李,百般难描,众人相传除却我早已逝去的母妃,无人能与我的美貌匹敌。

我与沈听的第一面,便看出了他眼里对我的惊艳与占有欲。

但那时西北动荡,朝中唯一能帮我爹撑起场子的只有沈相,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头一次对他人赤裸裸的目光选择了沉默。

在无意中知晓沈如风有谋逆之心时,我便对沈听绽放了最勾人夺魄的笑颜。

原因无他,沈如风在朝廷上叱咤风云,铁血手腕,但对唯一的儿子却甚是疼爱,几乎言听计从。

我知道我爹是斗不过沈如风的,所以我只能用唯一的武器——这张脸,来迷惑他的儿子。

「缈缈,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娘,就被她美得差点忘记了呼吸。她那双眼睛朝我看过来,我便觉得让我下一秒去死也心甘情愿。」

「你看看你这双眼睛,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那你去死吧。

他的手指细细抚上我的眼皮,眼神如同看待最珍贵的宝物,让我恶心得有些反胃。

「得知你母妃去世的时候,我失魂落魄了好久,直到我看见了你……」他笑着抓过我的手。

「缈缈你放心,待今日一过,父亲夺位成功,我便帮你改名换姓纳入沈家,保证你不会受到半分委屈,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沈听哥哥,你既如此喜欢我,为何不继续拦着你爹呢?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爹爹和哥哥们了。」

我的声音轻轻的,很是动听。

「也许你再耐心一点,我爹便会将我许配于你,也会将皇位传给你,到时候不是皆大欢喜么?」

事到如今,我还想给他画画大饼。

「缈缈,缈缈……你真当我傻么?」

沈听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声音如叹如诉。

「你的眼里从未有过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你每次冲我笑,对我说着甜言蜜语,整个人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我不忍心戳穿你。」

「我本以为,再等等就好了,等上几年,你就会明白我对你的爱,可傅行之从西北回来那天,你对着他笑,我就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喜欢上我……」

「你费尽心思讨好我,想利用我的喜欢拖住父亲夺位的步伐,就得认真一点不是么?不认真的小孩,就要付出代价……」

「你的演技太差,而你父皇和哥哥们,又太过无能,今日这一切,是你们自找的。」

沈听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暗含着隐隐躁动的疯狂。

看着他眼底慢慢浮出的欲望,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我实在是太爱你了……这几年来我忍得多辛苦啊!我找了那么多美人,但凡跟你有一丁点相似,我都找来了……可是,与你相比,她们就是最劣质的赝品!所以最后我将她们都杀了,那些赝品不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沈听一边自顾自诉说着,一边轻轻抽开我腰间的腰带。

「现在好了,你终于,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啪!」

我浑身发冷,干脆懒得废话,直接一个巴掌重重扇在了他的脸上。

「沈听,你可别在这搞笑了,爱我?你配说爱这个字么?最为低级的见色起意到你这就变成爱了,年纪小小就敢肖想我娘,你真是恶心得没边了!」

我嫌弃地甩了甩发麻的巴掌,将被他拨弄开的衣裳捂紧。

我这一举动充分惹怒了他,他将被我扇歪的发冠一把扯了下来,披散着头发,眼神瘆人,像饿极了的鬣狗看见食物,继续朝我扑来。

「沈听,就你这三脚猫……」

嘲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死死按在了床上。

我错了。

原来男人的力气真的要比女人大,即使对方是个文官。

我终于开始慌了,挣扎着大喊:

「沈听,你强迫于我,算什么男人!?有种你放开我!」

「缈缈,我有没有种,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有股无与伦比的猥琐感。

沈听当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任我如何叫骂也没有停手。

「公主!」

小清又闯了进来,她唤了我一声,神情茫然地看着床上这混乱的一幕。

「主,主子,您不是说和公主两情相悦,会好好对她吗?」

她鼓起勇气问骑在我身上的沈听。

我叹了一口气,小清真是傻的没边了。

「滚出去!」

沈听根本不屑解释,很不耐烦朝小清吼了一声。

小清被吼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但下一秒她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又冲上前来,对准了沈听。

「主……主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奴婢求求你了,你放开公主吧!」

此刻我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小清,咱拿着匕首威胁人时,手能不能不抖?

小清这又怂又拼的模样成功把沈听惹火了,他从我身上起身,走过去,大手一挥就把那匕首夺了过来。

哦嚯,搞了半天,小清是来给对方送装备的。

「主子……奴婢求您了,您再给公主一些时间,他一定会知道您的好的!您不要逼她……」

小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掉。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

沈听接二连三被打断,冷哼一声,手中匕首调转方向就朝小清胸间刺去。

小清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她没有死。

嘀嘀嗒嗒,落到地上的血,粘稠鲜红。

是我的。

我的手也被沈听夸过很多次,什么「指若削葱根」啦,「皓腕凝霜雪」啦……

但此刻它稳稳抓住小清胸前的匕首,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像极了去年我在雪地里赏的红梅。

「缈缈……」

沈听也呆住了,死死盯着我的手,拿着匕首的手开始不受控住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姜云缈了。

我的手肯定会留疤。

但这一刻,我的胸膛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豪迈感,让我想起了在看黄色话本子以前,和傅行之看的那些英雄故事。

我真牛逼,都敢空手接白刃了。

趁沈听还没反应过来,我狠狠心,抓紧刀刃一把用力,将匕首从他手中拔了出来,朝自己脖子靠近。

嗯?不对。

我换了个位置,将刀刃贴近自己的脸。

果然,沈听这下紧张得牙齿打颤,连脸颊上的肉都抽动了起来。

「缈缈!住手!」

我稍微用力,冰冷的刀刃和温热的血液一并贴上了我的脸颊。

「沈听,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没了这张脸,你就什么都没了!」

沈听跪在地上朝我惊恐得大吼。

「哦?不好意思,谁叫你就喜欢这张脸呢?」

我后退两步,顺便将已经吓得失了神智的小清挤出决赛圈。

「现在,马上,去找沈如风,我要看到我爹和八个哥哥毫发无伤站在我面前,不然……」

我笑得十分灿烂:「我不介意将我这张好看的脸剥下来送给你。」

沈听的心理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好,他伸着手还想试探性朝我爬过来。

「缈缈,你冷静一点,你把刀放下来,我一定马上进宫救你爹爹和哥哥……」

11

但是某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就不劳烦沈大人了!」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从窗户外射了进来,直直射进了沈听的胸膛。

他的身子被那箭的力道冲击得向后飞去,连人带箭钉在了墙上。

下一秒门被人大力踹开,傅行之站在那里,一身银白色的盔甲被温柔的黄昏染成金色,仿如天神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片刻迟疑,扔下匕首就朝他扑了过去。

一双坚实的铁臂很是自然地回抱住了我。

他的身上有浓重的硝烟气息和血腥味,我的心跳却在这气息的环绕里慢慢安定下来。

「圆圆,我来晚了。」

背上的手又用力几分,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嗷嗷……呜呜呜傅行之……」

刚才一直极为冷静的我,现在哭得很是卖力。

从他怀里微微挣脱,我哆哆嗦嗦举起了自己血淋淋的右手,掌心的伤痕深可见骨。

吸了口冷气,我满面泪痕,委屈得不行:「傅行之我的手好疼啊……呜呜呜……疼死老娘了!」

……

在沈听死不瞑目的目光里,傅行之从怀里抽出一张粉红色的手帕,轻轻将我的手包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一手老茧的傅行之,包扎的力道能轻到这个程度。

他包好的时候我已经只剩下了浅浅的抽泣,抽着鼻子盯着那块粉红色的帕子瞧个不停。

「你,你的帕子,怎么,是粉红色的?」

「说!哪个瞎了眼的婆娘给你的!」

我用完好无损的左手凶神恶善掐住了他的脖子。

傅行之琥珀色的眼睛闪着莹莹波光,对我嗤笑一声:「她确实是瞎了眼。」

「……」

我又仔细瞧了瞧手上帕子,想起来了。

三年前傅行之平定西北,班师回朝,我也去大街上凑热闹了。

还站在那酒肆二楼的窗口,学着京城其他姑娘,拿着自己的手帕往他身上扔。

当时姑娘之疯狂,手帕数量之多,场面之热闹,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所以傅行之看见我了?

还捡了我的帕子?

我自知理亏,红着脸吸了吸鼻子,任由他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爹他们呢?」

「陛下很安全。」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走到大门口的傅行之停了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流风正乖乖站在门口大槐树下。

见我俩出来,它兴奋得「咴咴」叫了两声,前蹄在地上轻轻刨着,很是骄傲地扬起了马头。

「流风跑回去将我带过来的。」

!!!

流风,我真是没白养你!!!

12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关于沈相的心思,我爹和傅老将军,早就在防备了。

他们在朝堂上吵架演戏,我爹借故将傅行之贬成马奴,堂而皇之留在了宫中。

而只养了流风一匹马的西马场地下,早就驻扎了三千傅家军精锐。

只等沈如风一打进宫来,傅行之便和傅老将军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这么好的计划,他们唯独没有告诉我和傅行之。

「陛下看你那么喜欢沈听,怕你伤心,便想让你出宫避避来着。」

「……」

我黑着脸,一言不发扣着傅行之铠甲上的小铁片泄愤。

混蛋!

居然都瞒着我!

害我在沈听面前恶心了这么久!

「……其实我也是在你上次受伤之后,才知道他们的计划。陛下和我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瞒得很紧。」

看我很是生气的样子,傅行之开始解释。

「呵。」

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蒙谁呢?他们还不是怕我得知了计划,转身就跑去沈听那里告密?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差?

「是真的。之前我不是还想恢复官职来着,就是想着沈家万一反了,我多少也能帮上忙。」

「所以……你不喜欢沈听?」

见我反应这么大,傅行之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试探道。

「废话!为了迷得沈听去拖他爹的后腿,我牺牲大了!」

咱这一堆人,奔着同一个目标,愣是谁也不理谁,弄出了一堆计划。

得亏最后成功了,不然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不喜欢沈听,上回落水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傅行之还是有些不信,继续追问。

「因为那天在船上,他三番五次调戏折辱我,落水也是他害的,想让我在他面前走光,只能嫁他。」我是见着傅行之后觉得很委屈才哭的。

「……哦。」

傅行之生硬地回了一句,立马站起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我去乱葬岗把沈听刨出来鞭尸。」

我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傅行之这小心眼还真是一如既往。

「算了算了,你回来!」

我摇着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喊他。

他立马掉转身子,乖乖坐了下来,像只憨憨的大狗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现在可以对我负责了吗?」

他抬头,湿漉漉的狗狗眼睛看着我。

这话一出,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醉酒那天,我确实存了勾引傅行之的心思。

所以我提前灌醉了小清这个有可能去通风报信的大傻妞,再借着撒酒疯把傅行之拖上了床。

我本想勾得傅行之与沈家针锋相对,替我姜家解除这个心腹大患。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着傅行之恬静安稳的睡颜,我突然就变卦了。

我不想利用傅行之对我的喜欢,让他赌上傅家所有,去替我冲锋陷阵。

我本以为最坏的结局也不过皇位被夺,但我可以利用沈听保下爹爹和哥哥。

谁知是我太过天真。

「哼,傅行之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是女孩子哎!要负责也是你负责吧?」

我叉腰反咬一口。

「我负责,我肯定负责。」

他忙不迭接话,随后又有些为难皱眉。

「又怎么了?」

「你上回还送了沈听手帕……」

「你闭嘴!」

「……」

傅行之很快就没时间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因为我爹说了,他想要娶我,就得先当皇帝。

没错,我爹算盘的响声打得全皇宫都听到了。

既能让我这个混世魔王去霍霍傅家,气一气他的损友傅狗蛋,还能把这烫手的皇位一并甩出去,一举两得!

傅行之文武双全,当年选择去军营,气得一众老师躺床上直呼浪费,他这皇帝完全当得过来。

……

又是一个暮色温柔的傍晚,我忐忑地站在我爹的书房外面转圈圈。

「嘎吱」一声,门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

我朝走出来的傅行之焦急问道。

他薄唇抿起,盯着我不说话,急得我一把拍在他胸脯上。

「你倒是说话呀!」

这一次是我爹和傅行之最后的谈判,只要他答应当皇帝,这婚事就算成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听到这句话,我嘴角慢慢翘起,弧度越来越大。

「傅行之,我手疼~你背我回去吧~~」

我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叹了一口气,乖乖蹲下身。

我趴在他的背上,激动得摇头晃脑。

「你说你当皇帝了,我爹以后干啥啊?」

「和我爹打牌。」

「傅伯伯会打牌?」

「据说陛下的牌技就是我爹教的。」

「哦……」

我摇晃着双腿继续问。

「傅行之,那我是不是要当皇后了?」

「……是吧。」

「不不不!皇后要管好多事哦,我还是当贵妃吧!」

「都依你。反正后宫就你一个,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那我想当太后。」

「……」

「……那暂时可能不太行,你跟我加把劲,没准十几年后能实现。」

夕阳将傅行之背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如小时候到现在,从未变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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