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树木四个字,森林里长着一大片什么样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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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树木填空形容词
【题记】
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内蒙古考察并主持召开专题座谈会,提出力争用10年左右时间,打一场“三北”工程攻坚战,全力打好包括黄河“几字弯”攻坚战在内的三大标志性战役。
记者多次来到黄河“几字弯”南岸的库布其沙漠,实地调研三北地区防沙治沙的情况,并从当地群众那里,得知了一个动人却又鲜为人知的故事。
一个叫阿门其日格的地方,曾经有四位基层党委书记,数十载接力种树播绿,带领阿门其日格人从“沙盆风口”中夺回了家园。如今,老书记们的精神激励着新时代阿门其日格的干部群众,他们依旧在造林治沙的第一线不懈奋斗。
为什么“三北”防护林工程,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干成?为什么“三北精神”能够代代相承并发扬光大?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3周年之际,记者来到阿门其日格,看阿门其日格的树,访阿门其日格的人。
阿门其日格的旱柳。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你不会太留意阿门其日格的树——最常见的旱柳,细长的枝条不成比例地斜生在粗矮的树干上;同样常见的白杨,也略显干瘦,但向天挺拔,似乎在倔强地宣示:树,哪能向风沙低头?
阿门其日格的白杨,略显干瘦,但向天挺拔。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阿门其日格,库布其沙漠和毛乌素沙地曾经的“握手”之地。
树,从20世纪60年代起,在这里“破沙”、挺立……60年过去了,这里不仅杨柳遍布,更有灰绿色沙蒿里冒出的簇簇沙柳和柠条。
你可能也从未听说让树“破沙”的人,但阿门其日格饱经沧桑的老人,数十年后仍哽咽着向记者讲述他们的故事。村口路边,几乎每个60岁以上的村民,都能跟你讲这里的树有多珍贵,跟你讲带领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是谁。
李治平。李明亮提供
王占文。王小燕提供
冯耀华。本报记者张典标翻拍
图为郭巨才。受访者供图
李治平、王占文、冯耀华和郭巨才,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市杭锦旗原阿门其日格乡(公社)的四任党委书记。
这四任书记,从1961年起,带领阿门其日格人“死磕”风沙数十载,接力种树播绿,硬生生掰开了库布其沙漠和毛乌素沙地握在一起的“手”,带领阿门其日格人从“沙盆风口”中夺回了家园。
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内蒙古考察时,走进巴彦淖尔市临河区国营新华林场,了解“三北”防护林体系工程建设情况,感慨地说:“像‘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这样的重大生态工程,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干成。”
根深扎沙地、叶望向苍穹。树,让黄河“几字弯”南岸曾经的漫漫黄沙,变成了今天的郁郁葱葱,但种树的人——李治平、王占文、冯耀华和郭巨才,都已故去。
阿门其日格的树,默默为他们的功业作证。一代代阿门其日格人,铭记着他们的姓和名:“我们永远记得他们、想念他们!”
(一)牵着毛驴、拄根棍子,走遍阿门其日格,他决定:种树,防风固沙
1961年,不满30岁的李治平调任阿门其日格公社党委书记时,这里已是杭锦旗沙化最严重、最穷困的地区之一。
“全是沙!”今天,在原阿门其日格的各个角落——杭锦旗锡尼镇阿门其日格村、乌兰敖包村、阿日柴达木村和中图村,老人们都会指着目之所及的农田、草地,告诉你当时这一切都是寸草不生的“明沙梁”。
阿门其日格的沙丘(1990年8月摄)。刘占峰供图
过度开荒令这块本就气候干旱、又邻近沙漠的土地遭受严重生态破坏,“欺负”过土地的阿门其日格很快被风沙欺负,陷入“越缺粮、越开荒、越沙化”的恶性循环。
老人们讲,当年的风凶,跟现在可不一样。“铺天盖地那个大沙尘,暗无天日,白天也得点灯。”
冬春多风,室外少有挺胸走路的人。人们低头、捂脸、眯眼,摇晃着前行,脸被打得生疼,嘴里嚼得出沙味。
张润焕回忆,小时候刮风沙,脸被打得生疼。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最要命的,是种粮“捉不住苗”。每年春播,农民至少得种三四茬。种一茬,被风沙打死;再种一茬,再打死……赶上坏年景,种五茬还“捉不住苗”,一春辛劳,颗粒无收。1960年,阿门其日格公社7万亩耕地共产粮100万斤,亩产仅14斤。
阿门其日格乡网围栏内的农作物(1990年8月摄)。刘占峰供图
如今的阿门其日格,一个农民在玉米地里劳作。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有的村子,隔三岔五有人家睡了一宿醒来久不见天光,才发现流沙埋了房子,一家子奋力从窗户掏洞钻出地面,或者被乡亲们挖出来。据《杭锦旗志》记载,20世纪六七十年代,阿门其日格“流沙高出房顶是习以为常的事”。
“风沙刮得黄雾雾,越看越想没活头。”牵着毛驴、拄根棍子,足迹遍及全公社每个角落的李治平,见到的就是这么个阿门其日格。
到阿门其日格当书记,就得让这一方水土能养活一方人——认准这个道理的李治平作了决定:种树,防风固沙。
1990年8月拍摄的阿门其日格人在种树。刘占峰供图
老人们回忆,在阿门其日格,这是破天荒头一回有人号召大伙种树。
然而,疑虑声也不小:种庄稼都来不及,还种树?满地沙的地方,能种活树?没见过几棵树的人,知道怎么种树?
如今,只有70岁以上的阿门其日格人亲历过“老书记”带大家种树的过往。他怎么说服大家的、说了什么话,已经没什么人说得清,但人们记得那个大高个、爽朗的书记发动社员时,“和气!可和气了!真和气!”
人们也记得,他走遍全公社找树,发现阿门其日格仅有的树几乎都长在雨后才有水的水泡子边,于是选了乌兰敖包、奋勇和阿鲁柴登三个水泡子多的大队搞试点,还亲自蹲点乌兰敖包,带领社员们开始种树。
李治平的儿子李明亮记得,一次去乌兰敖包看望住在老乡家、久不见面的父亲,老乡却告诉他,父亲早上四五点就出了门。“那天风沙刮得啥也看不见,老乡都说,风这么大,别出去了,他说不行,种树一天都不能耽误。”
李治平组织各大队支书去隔壁伊金霍洛旗有植树造林经验的公社参观。参观回来,支书们个个摩拳擦掌。有人好不容易弄回一棵榆树苗,种在学校对面的“硬圪梁”上,验证干旱硬梁上能不能把树种活。试验的结果让支书们为之一振:种得活!有的树就这么皮实!
那年月那地方,种树太难了,不仅风沙大,还缺“树栽子”。
“树栽子”就是树苗,没苗怎么种树?李治平从伊旗借来一部分树苗,又发动家家户户找亲戚朋友帮忙,从外地找,终于找到一批“树栽子”。还不够,他又推动公社允许社员在自家房前屋后种少量“自留树”,剪下枝条当苗。他还划出800亩农田给如今的国营阿鲁柴登治沙站(当时叫“阿鲁柴登苗圃”)育苗。
“李治平书记来之前,我们这里没人种树。”后来跟树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阿门其日格林业干部张润焕,今年67岁了,他人生中见过的第一棵树,就是7岁时父亲响应李治平号召,从外地带回的一株成人膝盖高、小指头粗的榆树苗。小树苗被种在张家老屋旁,如今,盘根错节,干分两股,状似合抱,承载了一方土地的绿色记忆。
5月30日,张润焕站在开始治沙时种下的一棵榆树前。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说老实话,那时候种树活了多少不知道,就是种!老百姓至少知道种树了。”79岁的阿门其日格人、担任过鄂尔多斯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高峰云,与李治平一起种过树。他认为,李治平带给阿门其日格的是关于树的一场“启蒙”。
经过几年“种树启蒙”,阿门其日格的树一天比一天多,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热情也一天比一天高。
5月30日,张润焕站在开始治沙时种下的一棵榆树前。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采访期间,记者跟随张润焕爬上学校对面的“硬圪梁”,找到了当年那棵证实在阿门其日格的干旱硬梁上也能种活树的老榆树。
即使后来植树防沙工作被迫中断那些年,这棵榆树依然坚强地扎根生长。
村民们讲,20世纪70年代,龙卷风——也有说是雷击,放倒了这棵树,但它倒而不死。大家仍爱惜着它,在老榆树的枝条上,系上祈福的布条。卧在地上的老榆树,继续抽新枝、发绿叶,又活了半个世纪。直到2023年,这棵阿门其日格治沙造林史上的“证物树”,才“与世长辞”。
我们眼前的,是以一身交错盘结的筋骨守护“硬圪梁”的老榆树骸骨,沉默、顽强、死而不朽。
李治平时期种下,如今,以一身交错盘结的筋骨守护“硬圪梁”的老榆树骸骨。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二)阿门其日格无路可退了!他发起七天七夜的大讨论,决定:造林,就是出路
老辈们异口同声:王占文是在阿门其日格人走投无路的节骨眼上,被旗委派来的。“他临危受命,救了阿门其日格的命。”
那是1970年,李治平已离任、植树防沙被中断的阿门其日格,变得更穷、更困难、更棘手。36岁的王占文,曾担任过杭锦旗农业局局长,旗委派他到阿门其日格任党委书记,希望有经验、能力强的他能改变这里的面貌。他二话没说就来了。
李治平早先带领社员种的树,不少已遭破坏,只剩下一些沙蒿、寥寥无几的柠条和少量“自留树”。
资料显示,那时,阿门其日格公社65万亩土地,沙化面积达57万亩。过去相距70余公里的库布其沙漠与毛乌素沙地在阿门其日格正在“握手”。“握手沙”肆虐下,“人无粮食畜无草,取暖做饭缺柴烧”,大批农户因无法生存背井离乡。
来阿门其日格的第三天,王占文像当初的李治平一样,骑着毛驴下了乡,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随爸爸搬来阿门其日格后,当时只有10岁的王小燕偷着哭了好几回。“全是沙,啥也没有,风刮起来把脸打得生疼……我当年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里。”
王小燕老也见不着父亲,倒是班里同学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地跟她报信儿:“王叔来我们小队啦!”
今天,阿门其日格的老人提起王占文,描绘的几乎都是同一个画面——架一副眼镜,挎个黄军包,拄根棍,拿着笔记本,揣着旱烟袋,一个人走村串户走到你跟前。
王占文(右)和冯耀华。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翻拍
“见一个人,进一户门。见了走路的跟走路的调研,见了放羊的跟放羊的调研……问得特别细,白天晚上就这么个走。”说着说着,张润焕掉泪了。
“来我们家住过,人不拿架子,我们铺的毛毡,没有褥子,他说行呢行呢,就这挺好,还能挠痒痒。”担任过阿门其日格村支书的高凤卿说。
已故阿门其日格公社秘书刘茂成曾撰文回忆王占文:“他的笔记本记得满满的。每个村有几颗明沙圪蛋,他都数好记入本本内。”
那几年,王小燕对于父亲最深的记忆,就是家里一摞摞笔记本都写满他漂亮的手书。
刘茂成在文章里记录了王占文走遍全公社后开领导班子会的场景:“王书记不时插话,他想把汇报会开成一个大家出主意、想办法、共同切磋琢磨的会议。”
听干部们用“风起明沙流,压倒房子人搬走”“房子埋在沙里边,出路只有向外迁”形容阿门其日格现状,王占文问大家:“出路只有向外迁?老百姓走光了,留下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让这块土地变成毛乌素、库布其,老百姓会答应吗?党和政府会允许吗?”
大家越讨论意见越统一,终于拧成一股绳:穷在沙上,害在风上,少在树上,差在干上。阿门其日格的出路是大搞植树造林,让黄沙变绿洲。
5月30日,在阿门其日格,库布其沙漠边缘的沙丘被树林阻挡(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王占文召开公社三级干部会议(以下简称“三干”会),发起“阿门其日格出路在哪里”的大讨论,带领各级干部和群众代表共同探讨出路——坐等救济?背井离乡?还是造林自救?
高凤卿作为阿麻加汗大队民兵连长,参加了会议。“王书记先带我们去陕西神木县参观全国造林先进单位,回来就组织大讨论,64个生产队,整整讨论了七天七夜。”
座谈会上,说起老书记们当年带领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故事,每个人都收不住话头。图为高凤卿(右一)回忆种树治沙往事。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领导说话办事要让老百姓听得懂,觉得有道理,才会按你说的办。”高凤卿对这次决定了阿门其日格日后命运的大会记忆犹新。
王占文说,阿门其日格地处毛乌素和库布其的“握手”地带,沙漠和沙地握上手,阿门其日格就全被沙占了,沙进人退,你出路在哪?你往哪退?你只能干,只能植树造林,背水一战!
5月30日,张润焕拿着铁锹去管护树苗。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高凤卿回忆,后来每次开会,王占文都要反复这样讲。“他在田间地头、困难户的炕头,跟大家拉家常,老百姓把他看成共产党的化身,公社干部、大队干部亲切地称他‘王头儿’。”
就像如今村里人谁都见过沙柳,老辈的阿门其日格人似乎谁都见过王占文,都听过他讲的话。
张润焕印象最深的是王占文说:在阿门其日格,种树就是出路,不种树死路一条。
记者在中图村偶遇75岁的村民赵兴发,提起王占文,老人说:“他讲你们要好好干,不要闹得爷爷吃了孙子粮,不把环境保护起来,有点东西你吃了,后人就没了。这句话我现在还记得。”
在中图村偶遇75岁的村民赵兴发,谈起当年四任党委书记,“共产党的好干部,谁不愿意跟着好好干一把,对不?”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王书记对每个生产队情况清清楚楚,‘三干’会上,拿着笔记本子,统一部署。来你这个队,说你这几口人、多少地,要种多少树,问你准备种哪?苗条咋解决?你有问题提出来,想办法给你解决。64个生产队,全都问遍,最后定了春秋两季一人种一亩树。”高凤卿回忆。
李治平也回来了,在阿鲁柴登苗圃当主任,抱着总要输液的病体,为种树育苗,不辞辛劳。
“三干”会后,统一思路、明确出路的阿门其日格人发起大兵团作战,进入轰轰烈烈的大造林时期。
1975年绘制的阿鲁柴登苗圃示意图。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三)“李治平探路,王占文规划,冯耀华坚持,郭巨才发扬光大。这些干部确实是干部,干部干部,先干一步”
高峰云曾将阿门其日格植树治沙的故事比作一部连续剧,“4个书记是编剧,没有他们,连续剧演不下来”。
听说有记者来采访老书记们当年带领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故事,张润焕、高凤卿、乌兰敖包村原支书白三宝、阿日柴达木村原支书李树华早早地聚在一起等着。
听说有记者来采访老书记们当年带领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故事,老人们早早地聚在一起等着。从右到左分别为:白三宝、张润焕、李树华和高凤卿。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也65岁了,都亲历了家乡的“黄沙变绿洲”,说起老书记,回忆起热火朝天的造林年代,每个人都收不住话头。
座谈会上,说起老书记们当年带领阿门其日格人种树的故事,每个人都收不住话头。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李治平探路,王占文规划,冯耀华坚持,郭巨才发扬光大。这些干部确实是干部,干部干部,先干一步。”高凤卿感慨。
“领导都带头干,王占文书记包的我们奋勇大队,带我们种沙柳。全大队11个生产队,排着队、唱着歌,把红旗插在各自的沙梁上。民兵也领着娃娃们来种树,他们掏坑,娃娃递树栽子。几年下来,把奋勇大队种成了自治区最早的万亩林大队。冯耀华当时是公社副书记,包的是阿鲁柴登,郭巨才当时是公社副主任,包了什里加汗。王占文还专门组织了测绘队,绘出地图,统一规划,给所有农田种上防护林,定下在哪修路种上行道树。20年后按图修路时,施工队发现,路基两旁的树早种好了。”白三宝回忆。
1972年绘制的无柴登地形地貌图。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1975年前后,在时任公社书记王占文、副书记冯耀华支持下,5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起早贪黑徒步3个月,拉断4根测绘绳,手绘出全公社65万亩土地的地形地貌图,在此基础上形成植树造林蓝图,规划出360条大型防护林带和127条林网化道路。按图行动,造林大军很快遍布阿门其日格,荒芜的土地大面积绿了起来。
当年测绘队绘出地图后,按照统一规划种下的单行旱柳林带的遗存。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造林发现没技术人员,公社把我送出去读工农兵大学,就学治沙造林。1976年,王占文书记送我走之后,他就被调走了,1978年我回来时,书记是冯耀华。”张润焕说。
冯耀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焦裕禄那样的人!能把群众发动起来,没钱也能做成大事。阿门其日格的第一处梯田、大坝就是在他手上建成的。他在家排行老三,走到哪,群众都叫他‘三哥’。”张润焕说。
“也有人叫他‘拼命三郎’。特别能苦干,打井修坝掏石头,亲自动手。有时候跟社员一起喝两口小酒,会喊大戏,唱陕西梆子。”白三宝补充,“干活干得两手全是血裂子,他就找一块生羊油,在油灯上烤,让滚烫的油滴入血裂子,烫完用胶布裹起来,第二天继续干。”
“他的手比我的还粗糙。”张润焕伸出自己拿了几十年农具的古铜色的手。
“1976年,我们去他下乡的阿鲁柴登速地沟,看见他挽着裤腿子打井。那是个干实事的人,而且讲话能讲到农民心里头。”高凤卿说。
在冯耀华的儿子冯玉宽看来,父亲能发动群众,说白了就是跟群众一起干。“我小时候去速地沟,看见他挽着裤腿拿着锹跟老百姓一起干活,老百姓咋干他咋干,老百姓坐下抽烟了,他还在那干。”
速地沟废弃的大坝。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他来我们村蹲点,在车马大店住了四五年,以身作则,勤勤恳恳。”李树华就是速地沟人。在这里,冯耀华边植树造林,边搞水利建设,领着全村百姓修大坝,连村里十几岁的女孩都组织起“铁姑娘战斗队”加入其中。
冯耀华还带大伙在坝旁山坡上修出能自流灌溉的7层梯田,人们在这里第一次种活了小麦,吃上了白面。大坝建成后,坝里养鱼,坝下种果,速地沟一时被誉为阿门其日格的“鱼米之乡”。“前沟沟果树飘香,后沟沟鲤鱼跳浪,沙海深处人欢笑,好日子过得直想唱。”
如今的阿鲁柴登速地沟水库已经荒废,两头牛在梯田上吃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多年后,随着条件改善,村里打上机井,大坝逐渐废弃,坝下无人料理的果树却还年年结果。今年,又有不少绿色小果子挂在枝头。冯玉宽每到夏天都要回来摘一点,带回家晒果干。“这就是一种情结。小时候放暑假,我们孩子就来这吃果子,吃到肚胀……”
冯耀华当年带头修起的大坝已废弃,坝下无人料理的果树却还年年结果。今年又有不少绿色小沙果挂在枝头。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在人们的回忆里,冯耀华有一张再朴实不过的“农民的脸”,一双布满老茧的苦干的手,一副跟谁都能轻松打成一片的好脾气。但在原则问题上,他毫不含糊;在关键时刻,他勇于担当。
据说,有人曾劝冯耀华找机会调离阿门其日格这块“不毛之地”,这个朴实、厚道的汉子黑着脸问:“把艰苦的、恶劣的条件推给别人,问问自己的良心何在?在战争年代,这不是逃兵是什么?阿门其日格不变绿,我死也要死在阿门其日格!”
改革开放后,阿门其日格的造林事业迎来春天。
1982年,冯耀华在阿门其日格率先推行林业生产责任制,将12万亩集体林木和宜林的荒沙全部划拨到户,规定“谁种谁有,长期不变,允许继承”,并颁发“林权证”。
“冯书记是冒着风险作的决定”,张润焕找出一张当年的老证,“家家户户都来登记造册,每张证都是我亲手发出的。”
张润焕向记者展示1982年冯耀华颁发的“林权证”。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这为阿门其日格造林注入了新活力,群众种树积极性倍加高涨,开始以每年3万亩的速度植树造林。村民们只要发现空地,不是种树就是种草。中图村有村民看到位于上风头的邻村阿斯楞图的空地没绿化,担心上风头刮风、下风头起沙,便跑去种树,还因此引发了纠纷。最后,冯耀华出面调解,树归中图村,地归阿斯楞图。
当冯耀华带着速地沟村民们发展水利时,郭巨才背着行李扎根什里加汗大队。
这是个在阿门其日格都以穷出名的地方,沙化严重。人们为找点柴火挖苗断根,村里植被只剩龙王庙周围的一株柠条没人敢动;牲畜没草吃,公羊剩了一只还得到隔壁乡放;社员年年“倒分红”,干了一年活,年底反倒欠了集体的账。“没粮没草没柴烧,麻根糜茬抢着掏。一只公羊倒场放,一苗柠条龙王保”。
阿门其日格的沙丘(1990年8月摄)。刘占峰供图
如今的阿门其日格沙地里能刨出湿润的沙土来。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郭巨才个子不高,话少、面黑、性子倔,在百姓间有“黑龙爷”的别称。他来后,领着大伙执行“三禁”:禁掏柠条,禁掏沙蒿,禁搂灯香(指沙米,一种沙生植物)。村民有意见,说没柴烧,郭巨才不多说话,自己出钱买土砖茶,跟附近牧民换牛粪,动员村民拉牛粪当柴烧,又调来链轨车,装上双铧犁,车一开,双铧犁翻起泥土,人们跟在后面插树苗。
刘茂成在文章中回忆:春秋两季,原本“和尚头”的什里加汗种上了77行、合计176公里长的林带,成活率高达85%以上。两年时间,什里加汗流沙披绿,摆脱了没粮没草没柴烧的困境,人们也在实践中,认识到治沙造林的重要性。
今天,村里的龙王庙仍在,周边绿意更盎然。
阿门其日格的龙王庙,如今已经郁郁葱葱。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说到郭巨才,每个人都要提一嘴他“消灭山羊”的故事。
1983年,冯耀华退休,郭巨才接任阿门其日格乡(当时公社已改为乡)党委书记。这时的阿门其日格已绿树成荫,植树造林的重心也转向管护。
当时,鄂尔多斯羊绒产业迅速发展,羊绒需求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村民养起山羊。郭巨才认为,阿门其日格林草数量有限,绝不能过度放牧,尤其山羊吃草根啃树皮,必然严重威胁这里历尽千辛万苦、来之不易的一片绿。
李树华和高凤卿都记得他在“三干”会上掷地有声的怒喝:“有山羊没我,有我没山羊!”
阿门其日格禁养山羊后,有大养殖户放出狠话:“你敢杀我的羊,我就割你的头!”郭巨才还是砸过去那句话:“有山羊没我,有我没山羊!”
李树华回家就卖了家里的40来头山羊。“心里头肯定也不愿意,但村干部一定要带头。当时村里很多人接受不了,因为山羊肉和山羊毛是很大一块收入来源。”
阿门其日格黄沙变绿地,这是沙地上生长的沙柳、沙蒿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当年在村里推行禁养山羊的干部,都挨过不少骂。“后来我们林业成功了,老百姓也理解了,说不这么管,阿门其日格的树也成不了气候。”白三宝说,“现在看见有山羊啃树,大家还会说,当年郭老汉可忍不了这个。”
除了以铁规铁纪管护造林成果,接任书记后,郭巨才还在杭锦旗林业局“村民承包50亩以上沙地,栽活1亩树补贴3元钱”等政策扶持下,率领阿门其日格人向全乡尚未“根治”的三大沙地:桃红巴拉儿、杨二正巴拉儿和吴柴登巴拉儿发起最后冲锋——他们用网围栏围封了23万亩沙地,防止牛羊入内啃食,再由人工种植配合飞播和机械播种,种树种草,让三大沙地逐渐遍植草木。
“我们家在网围栏里也分了百来亩沙,那年我正好在种玉米,郭老汉来了,说赶快去栽树!玉米迟两天种不害事,我就先栽了树,百来亩树都成活了。”白三宝说,“他不止说我一个,每个村子挨个转,谁不栽树就追过去说。”
阿门其日格的黄沙,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逐渐变成了绿洲。
阿门其日格的行道树。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四)毛乌素与库布其彻底“分手”,阿门其日格的树,“修成正果”
截至1990年,阿门其日格全乡有林面积达37.6万亩,林草覆盖率在85%以上。1995年,阿门其日格获评“全国造林绿化百佳乡(镇)”荣誉称号。
“再不要说我们沙湾湾穷,沙湾湾栽下了富裕根。全国造林百佳乡,神州大地美名扬。”
30多年奋斗,四任书记接力,毛乌素与库布其彻底“分手”,阿门其日格的树,“修成正果”。
5月30日,在阿门其日格,库布其沙漠边缘的沙丘被树林阻挡(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我现在还惊叹,那些干部怎么有那么大的号召力,把群众都能凝聚起来、发动起来呢?”张润焕问。
谈到这个“大问题”,人们想起了许多“小故事”。
“书记跟农民没隔阂,跟群众夹说带笑,随便拉在一起喝烧酒。”白三宝说。
“农民家也没个好吃的,碰见什么吃什么,吃完了都要放几张粮票、几毛钱。”张润焕说。
“脚踏实地,拄个棍就来,我们吃的那饭,人也不嫌,天天帮我们干活……共产党的好干部,谁不愿意跟着好好干一把,对不?”赵兴发说。
王占文是公认脾气“最硬”的书记,“像个军人,有胆又干脆”,批评起人不讲情面,可想起他,哪个不心里酸软?
每逢过年,他总是装袋旱烟,背上挎包,独自去队里给饲养员喂马,替一年不得休息的羊倌放羊。
白三宝亲眼见过他让羊倌李官驹回家过年,自己替他放羊,“年三十一天,初一一天”。“放羊要往返30多里地,他一大早赶着羊出门,太阳落山才回来。回来时,嘴上叼着烟袋锅子,棉衣里还抱着一只刚下的羊羔。”李官驹的儿子李英儿回忆。
冯耀华在村干部碰头会上,听说村里的三婶子穿一条扎住裤腿的大裆裤,干活时偷着把队里的“山药”(当地方言,指土豆)往裤子里塞,有人想让她“丢丢人”。“你让她丢人,我拿你问事!”冯耀华铁青着脸。
“他说,这是我们干部的工作没做好,不然群众不会忍饥挨饿。”鄂尔多斯市政协办公室四级调研员王乐平说。
2016年,王乐平担任主编,与同道一起编印了记录阿门其日格植树造林历程的文史资料书《绿色阿门其》。此后,每回路过阿门其日格,他都会想起四位书记,勉励自己要多做点事。
63岁的韩争奇是《绿色阿门其》的摄影师,也是土生土长的阿门其日格人。“我们当时那种环境,要不是几任书记一任接着一任干,是很难改变的。”
这是2022年7月23日拍摄的阿门其日格卫星图,当地的治沙植绿效果十分明显。
“第一条是党的领导,第二条是一任接着一任干,第三条是动员群众。”王乐平总结了三大“秘诀”。
“几位书记一个号,人人吹着一个调,一任接着一任干,一任干给一任看。”冯玉宽说。
“他们是真正的共产党人,永远受人尊重。”高凤卿说,“几十年后,他们都还被记着,这就是百姓的口碑。”
白三宝一直想写篇文章,想了好几年,题目就叫《书记啊书记,人民想念你们》……
(五)他们笑着挥挥手,慢慢转身,步入林海,化作其中的一棵棵树,与这片土地永远相连
1992年,王占文去世。
在鄂尔多斯的家中,王小燕回忆起父亲的一生。“我妈以前跟他开玩笑,说你种了这么多树,也背不走一棵,他说我不管那套。”
她想起1982年自己大学毕业,决定远走高飞后,父亲一年年、一回回地念叨:你那么好的脑筋,为什么不回来建设家乡?“我那时没体会到他的精神,甚至大学毕业很多年也没有意识到。40多岁以后,我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才意识到身边就有这么好的榜样。”
1997年,王小燕回到内蒙古,几年后进入财政系统工作,经手了一批惠民项目。“做这些具体工作时,我想起父亲本分、踏实地为大家办事的样子,才发现人是需要精神的,人的精神世界有很广阔的天地。”
2001年,李治平去世。
李明亮曾陪父亲回阿门其日格故地重游,“他说,你看看,这是我领头种的树”。
从小看着父亲种树,听父亲讲生态环境的重要,2001年,李明亮在毛乌素沙地最南头、距离父亲工作过的阿鲁柴登治沙站不远处,花十来万承包了一万多亩没人愿包的沙丘。“每年春秋两季,我跟老婆连雇人带自个儿干,种了15年树,一直种到2016年,全都种绿了。”
“哎呀,我跟你说,真有成就感!”他声音流露出明显的兴奋,“你看着树种起来,把沙一块块治住,那心情可不一样了!我觉得我这辈子行了,这就是我最大的贡献。”
2004年,冯耀华去世。
1983年他刚退休,就在村里认领了上百亩沙地。“父亲说,他在阿门其日格治沙20多年,但没有一棵自己的树,他想亲手再治理一块沙丘,所以包了这块地,领着我们全家大干了3年,把树栽得满满的,他自己又断断续续经营了六七年。”冯玉宽说。
冯玉宽站在当年父亲带领全家种树的地方。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王京雪 摄
那几年,一到种树季节,冯家的兄弟姊妹就聚到一起,跟着父亲下地种树,再带着一身沙回来吃母亲烙的饼。“那种氛围特别好。我到现在都爱种树,树种在什么地方,就留在什么地方。我们这代人,每个阿门其日格家庭都有自己种树的故事。”
5月30日,冯玉宽回到阿门其日格,查看当年和父亲一起种下的一棵树。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孙子4岁时,冯玉宽抱着他专门来看这片树林,“看看过去老祖宗种树治沙多么不容易”。
2016年,郭巨才去世。
他一辈子没离开过阿门其日格。“对组织不提任何要求,不讲待遇,不求回报,让他到市林业局当干部,他还不愿意,不想离开阿门其日格。”高峰云说。
“阿门其日格评上全国造林绿化百佳乡后,有人要在树林里给郭老汉立一个功绩碑,老汉说不行,阿门其日格的造林是几代人共同完成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白三宝说。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在今日的阿门其日格,路,不会忘记老书记们踏遍全乡的足迹;风,不会忘记老书记们的痛与笑;土地,不会忘记老书记们的汗与泪;每一棵树,不会忘记老书记们平凡的名与不朽的功。
而在那棵“硬圪梁”上的老榆树前,在原奋勇大队的万亩沙柳林前,在速地沟大坝下的果树前,在曾经只有一苗柠条的龙王庙前……他们的身影仿佛穿越时空,一一闪现,四顾阿门其日格一地的绿色与并不起眼的树,他们笑着挥挥手,慢慢转身,步入林海,化作其中的一棵棵树,与这片土地永远相连。
阿门其日格的树。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六)从阿门其日格的老书记,到新时代造林治沙的“新支书”,都昭示着一个真理:建设好守护好绿色家园,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干成
前人种下了“三北”固沙之树,也培育了“三北精神”之树。
1991年出生的大学生村官张冬,2021年回到家乡,担任阿门其日格村的党支部书记。“我很好奇,大家都说我们这里以前是沙漠,那后来咋变成今天这样?回来以后,村里的老人跟我讲了这些老书记的故事。”
了解家乡的过去,张冬对当年的老书记们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作为新一代基层干部,我要传承老书记们的精神,继续植树造林,让家乡的植被覆盖率进一步提高。”
如今的阿门其日格已经郁郁葱葱。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张典标 摄
在杭锦旗,造林治沙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传承。据旗林草部门介绍,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旗人民在生态保护建设方面书写了一份份新的答卷,而老阿门其日格人的精神闪耀在答卷的每一页——
1997年,杭锦旗穿沙公路动工,修路治沙同步进行。旗里组织7次万人以上的生态建设大会战,造林面积达150多万亩。
2000年以来,杭锦旗相继申请、实施了退耕还林还草、天然林保护、“三北”工程、京津风沙源治理等一系列国家生态重点工程。到2023年,全旗森林覆盖率和植被盖度分别由2000年的7.23%、16.2%提高到18.08%、65%。
党的十八大以来,杭锦旗不断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推动生态文明建设落地见效。旗委书记华诚说:“杭锦旗深入践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团结带领各族干部群众,一张蓝图绘到底,实现了从‘谈沙色变’到‘点沙成金’的华丽转变。”
在黄河“几字弯”攻坚战施工点上,独贵塔拉镇道图嘎查党支部书记、嘎查委员会主任牛金梁,带领村“两委”早早地来到现场,和大家一起干得热火朝天。道图嘎查通过“党支部+企业+农牧民”模式,由党支部牵头成立民工连队,“领着村民干、带着村民赚”,动员农牧民参与种植、出售沙柳、柠条等,目前已实施护沙、种植等项目5.8万亩。
5月30日,张润焕驾驶拖拉机行驶在沙地上,这里经过多年绿化,已是绿意盎然(无人机照片)。新华社记者 连振 摄
34岁的敖日格乐家住吉日嘎朗图镇格更召嘎查,2012年大学毕业后返乡投身库布其沙漠治理。十余年来,敖日格乐从青涩的大学生成长为“治沙老手”。最近趁着雨水多,敖日格乐抓抢时间种杨柴、插沙柳。作为嘎查的新一辈治沙带头人,敖日格乐说:“从父辈手中接过治沙接力棒,我要继续向沙漠要绿色。”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像敖日格乐一样,在前辈和广大党员干部的感召与带领下,活跃在黄河“几字弯”南岸的库布其沙漠防沙治沙一线。
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内蒙古考察时指出:“像‘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这样的重大生态工程,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干成。三北地区生态非常脆弱,防沙治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任务,我们必须持续抓好这项工作,对得起我们的祖先和后代。”从阿门其日格的老书记,到新时代造林治沙的“新支书”,几代人数十载接力种树植绿的故事,正是对总书记这一重要论断的生动注脚。
新时代,党把生态文明建设摆在前所未有的高度。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内蒙古主持召开加强荒漠化综合防治和推进“三北”等重点生态工程建设座谈会,提出力争用10年左右时间,打一场“三北”工程攻坚战,把“三北”工程建设成为功能完备、牢不可破的北疆绿色长城、生态安全屏障。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全力打好包括黄河“几字弯”攻坚战在内的三大标志性战役。
鄂尔多斯市委书记李理表示,作为黄河“几字弯”攻坚战的主阵地、主战场,鄂尔多斯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大力弘扬“三北精神”,推进沙漠边缘和腹地、上风口和下风口、沙源区和路径区协同治理,固沙、阻沙、控沙、治沙齐抓,以日均超1万亩的速度推进沙地治理,攻坚战开局良好、战果显著。
“我们深入实施防沙治沙和风电光伏一体化工程,谋划推进了‘光伏长城’‘十大孔兑’综合治理等标志性工程,全面构建党委领导、政府主导、企业和农牧民为主体、全社会参与的防沙治沙格局,通过以工代赈、先建后补等方式带动农牧民人均年增收2万元以上,实现了地区增能、沙漠增绿、人民增收、企业增效‘一举多得’。” 李理说,“下一步,我们将全面落实党中央和自治区党委决策部署,全力打赢黄河‘几字弯’攻坚战,为筑牢我国北方重要生态安全屏障作出应有贡献。”
今天,治沙的手段科技含量越来越高,治沙的方式更加丰富多样,但“艰苦奋斗、顽强拼搏”的“三北精神”却永远闪耀,就像阿门其日格的树,永远挺拔在祖国北疆,守护着绿色长城。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记者:方立新、刘伟、王京雪、朱文哲、张典标
怎样的树木
主播读经典,大家好!我是山东广播电视台主播董子赫,今天与您分享赵念民的散文《冬天的杨树林》。
冬天的杨树林
赵念民
一
敲出“冬季杨树林”几个字,只在瞬间,就像雨季,水从岩石流出。自己也有些惊讶。参与网上评报,须注册,须有一个专用的名字。注册项目一个不落,还作了番诠释——“冬季杨树林之美:空明澄澈,散淡沉静”。
“冬季杨树林”是谁?面对询问,我亦茫然。
得承认,冬天的杨树林之美,是在离开乃至永远地失去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点一点记起,消化,理解,发酵,最终沉淀的。就像早逝的父母之爱。无论喧嚣的白昼还是寂静的夜晚,思念随时可能潮水般袭来,无边无际,势不可挡。奇怪的是,自己竟没有清晰地察觉。就像夜晚忙活儿的农民,满眼的犁铧绳索,高粱谷穗,忽略了如同白昼的月光。
直到无意间取为网名,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被潮水冲刷成杨树的模样。
二
林不大,至多十余丈宽,在掬水可饮的河两岸。
河床丈余宽,白沙如洗,石子斑斓;秋冬河水凝紫,薄雾隐约,青苔铺底,细鱼闲游。西岸的林子背后是稀疏的人家,鸟上树、炊烟起的时候,林子里饭菜之香可闻。东岸的林子背后,是隐隐的远山,那里密匝匝满是花椒,初秋夜,坐在河滩,麻酥酥清香无比的气息,若隐若现,如丝如缕。间或有茼麻火把的烟气,照螃蟹的孩子手或脚趾被夹的尖叫。有些孩子照了螃蟹,就在附近的场院用陶罐煮,作料就是几穗青花椒。满河滩清香。
十数年前,在一位老画家那里,偶然见到一幅宋代什么人的画,不揣冒味,妄加评说,竟饱受青眼。一定是景物稔熟的缘故吧。因为其时,对悄然飘逝的许多美好,理解还相当肤浅,不单单是对杨树林。
图源:视觉中国
后来,记忆的可靠性渐渐打了问号。比如,坐在河滩闻到的花椒味,也许就是反复怀想的结果。青花椒的气息无论如何难传二三里;至于麻酥酥,更像是吃的感受。但终于不能说服自己,因为那与河滩融为一体的气息,不仅在回忆中,而且在梦境里。至此始信,对曾经的美好,感性虽是刻骨的,理解却是渐进的;理解对感性的蚕食与修补,就像水之于石灰岩。
三
冬天的杨树林之美,来自光、影与树的和谐。
暖融融的春光,对杨树林是不适宜的,尤其是明媚的晴空下,落花与蝴蝶共舞的日子。那是瑶池的反光,是梳妆台的映照,过多女性的温情,过多蔗糖的气息。太亮了一些,太柔了一些,太媚了一些。它也许更适宜椰林之类。杨树是质朴的,粗陋的。如果是人,他一定是个男人,一个简单的、不修边幅的、汗味与脚臭交织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对夏天火一样的光线同样不适宜,因为说到底他不够剽悍,不是松柏和橡、楸,也缺少刺槐的坚韧和枫树的野性。秋天呢?天高云淡,闲适了一些,诗意了一些,同样不适宜。
冬天的杨树林,褪尽浓绿和金黄,当拾柴的孩子扫走最后一片落叶,它就远离了喧哗和热闹,呈浅灰,呈苍白,沉静孤寂地迎接着急一阵缓一阵,似乎一个冬季永不停歇的寒风。阳光淡淡的,像冰冷的河水,几近无色;在哈气成霜的晴朗的晨昏,虽然带一抹暗红,涂上枝梢,涂上枝梢直指的蓝天,但因为冷,因为寒冷冻结了人们的视线,那若有若无的暗红,便往往被眼睛忽略了,被记忆忽略了。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我甚至想,朝阳与夕照果真把暗红涂上苍白的枝梢来着吗?难以肯定,难以否定,就像书房里摆的白菜花的香气,似乎从未闻到过,又似乎就在鼻侧。
这样的光线于杨树是适宜的。它把简洁的树影随意散在冰冷的沙滩上,是否完整,是否清晰,是否准确,谁也不去管他,谁也不去计较。杨树静默不语,是抵御寒冷无法分心,还是因淡定而无为?谁也无从知道。就像这个季节河边的男人,嘴锈住了。在这样的光线里,杨树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透明的,湛蓝高远的天空成为浅灰与苍白的鲜明对比和无限辽阔、无限深远的背景,素淡而深邃。如此境界,使人心胸如洗,沉静空明,就像久闻木鱼之声,就像浸泡在清冽的泉水里。而林内,上下左右,直视无碍,枝头的鸟儿可数,鸟巢的羽毛杂草可辨,像河边的男人单薄的棉袄裹着的胸膛。
四
冬天的杨树林之美,来自难以描述的气息。
没有整天整天地在这里泡过,没有想躺就躺、想睡就睡、想喊就喊、想方便就毫无遮掩毫无顾忌地方便过,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的气息如此难以描述,如此令人痴迷。
春天,牛毛一样的绵绵细雨里,叶苞初开,叶梢上挂满嫩黄色的黏汁,那气息是美妙的,可以令年轻人睡不着,在露珠晶莹的春夜产生美好联想的。夏天,棉槐和杂草疯长,树下积满牛羊的粪便,牛粪里又长出杂草野花甚至甜瓜,筷子粗的蔓儿上间或见到鸡蛋大小的瓜儿。密匝匝的棉槐和杂草为野兔壮胆,开始不避人,把杨树林当成了自家的门厅,想来就来,想吃就吃,想坐坐就坐坐,神气得很;蛇来了;青蛙、癞蛤蟆在水洼旁乱蹦乱叫……这样一个大家庭的气息,任谁闻过一回都忘不了。秋天,杨树林少了几分腐霉腥臭,多了几分干爽,黄叶飘落在头顶肩膀的瞬间,偶或能闻到叶柄脱落处淡淡的苦味儿,那味儿同样特别,无可比拟,没有经过,怎么说都不会明白。
这些气息虽然美好,却或许不是杨树林所独有;纵使独有,未必能与其他什么林子分出高下。
冬天则不然。我不相信那是杨树的气息,因为除非折断树枝凑到鼻子上,否则什么都闻不到。我也不相信那是动物残留物的气息,因为严寒把猪狗最新的粪便冻成了石头。是烧土炕的烟火的气息?沿河粉条作坊的气息?豆腐铺、馍馍坊的气息?一进腊月就开始的鞭炮的气息?偶或有邮差经过,摩托车留下的烟雾的气息?……混沌模糊,难置可否。嗅觉一旦被巨大的诱惑放大,往往就成了靠不住的孩子。那时候,在漫长的冬季,寒冷的杨树林,闻到的所有气息,都与温饱相纠缠,和平静相交织。当母亲一个冬季接一个冬季病卧在土炕上,父亲和哥哥、姐姐一筹莫展,无可奈何,甚至叹息也没有,默默苦等,挨日挨时挨年,杨树林便是我放学后常待的地方。祈祷老天爷让母亲多活几年,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幻想生产队每个工能5毛钱,过年也许就能买得起半个猪头;一遍一遍翻腾着对母亲健康时的记忆,从能想到的那一天起……于是,冬天的杨树林的气息,飘飘忽忽,苦甜混杂,虚实交织,难以言状,就像格林兄弟\"梦想还可以成为现实\"的童话那样,就像似醒非醒的梦里一样。
五
冬天的杨树林之美,是冰水一样的西北风洗出来的。
先是吹落每一片树叶,然后提取树干树枝的所有绿意,只留下苍白和灰暗。再后就是把树枝冻僵。随手折一截儿,攥一袋烟工夫,僵硬灰白的树皮泛出些许难以觉察的绿意,让人确知一个季节远去,另一个季节侵入已深,让人对每一种生命怜意无限,对日见严酷的寒冷顿生惧意。很快,一些枝梢被冻死,被吹干。风失去约束的夜晚,树林里一定是一场战争,因为早晨所见,是碎枝满地。此时,即使风止了,没有色彩也没有温度的太阳静静地照着,干树枝仍然不定什么时候落下来,惊得鸟雀失态。林子里静得吓人,细枝离开枝干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把大大小小的碎枝捡进篮子,一弯腰,寒气像数不清的冰老鼠倏地从脖后侵入,后背像冰水在浇。
图源:视觉中国
地面光洁如拭,那是狂风之功。甚至鸡蛋大小的石头也逐个挪了窝儿。满地纵横着数不清的裂缝儿,短的一二尺,长的丈余,窄的可供大个儿蚂蚁出入,虽然此时小精灵们早不知隐身何处,宽的可以伸进小手指。土地被冻裂了。冻裂的土地坚硬如铁,如果不心痛鞋,踢一踢,跺一跺,膝盖震得生疼。
在冷到骨髓的日子才有的无限透明的碧空下,干碎枝落尽的杨树,无论拳头粗的,还是不能合抱的,枝枝如钢,棵棵精神。寒冷不会知道,在删繁就简的同时,还铸造着坚毅、忍耐和刚强,使平平常常的杨树林在无边无际的晴空下呈现着同类永远无法逾越的美丽。
六
杨树林所以耐得奇寒,以与那一片山区的男子们一样的品性,展现出冬季奇异的美丽,所有奥秘也许都在地下。
去年秋天,一家人回老家。大片大片的杨树林已消失,河瘦成了一根筋,水却还是那么清澈。水清说明泉在,沿河寻找,惊喜地发现,崖下老泉几粒花生米大小的泉眼,日夜不休地冒了几十年,仍不见丝毫倦意。一踩上泉边的石头,几只纽扣大小的螃蟹扭扭扎扎四下散开。趴下喝一口,还是那么甘甜。
我对孩子说,知道河边什么季节最美吗?不,不是春天,不是夏天,尽管这时河边开满鲜花。也不是秋天。三十几年前,村头七八处泉。奇寒干晴的早晨,太阳乍出,偶尔能看到升起的热气。不,不是温泉。每年腊月底,妇女们踏冰过河,来到泉边,刷锅盖,净篦子,洗衣服,洗头发,准备干干净净过年。天气晴好的日子,河边晾满刷洗一新的炊具,晾满补丁连补丁的红红绿绿的衣服,挤满撩动着长发的妇女。打闹,说笑,在村里也听得见。似乎生活没有饥馑,没有疾病,没有疲惫,没有困顿。有些老人来凑热闹,坐着马扎,抽着烟斗,远远地看着,叫她们“野雀匣匣子”。“咳,咳,一堆野雀匣匣子!咳!”这么说着,一定是笑了,一笑,烟呛了,咳嗽起来,老人们都笑起来,不定谁就笑得岔气或流下泪。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看,看,(一堆姑娘媳妇就像)一群喜鹊(在打闹、取笑、耍嘴皮子)!”
杨树林的根,就是深扎在这样的土地。没有这样的泉水和这样的泉水积成的河流的滋养,冬天的杨树林会是什么样子呢?
泉水还在,河水还在,大片大片的杨树林怎么就没有了呢?
冬天的杨树林之美,难道是记忆酿出来的童话?是一个四十岁男人心底的最后一张老照片?
记得那天,我抬头看看天,还是那么蓝。一群喜鹊在不远处的杨树梢上叫着,还是那么清脆动听。真想跟谁说说冬天的杨树林啊!(《大众日报》2004年1月2日)
作者简介:
赵念民,中共党员,高级编辑。1985年从事新闻工作,先后任大众日报政教新闻编辑室副主任,总编辑助理、理论评论部主任、总编室主任,大众报业集团(大众日报社)党委常委、副总编辑,党委副书记、总编辑,现任山东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省新闻学会会长。系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享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山东省十佳新闻工作者、优秀新闻工作者、泰山新闻奖、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等荣誉,被山东省委、省政府记一等功。
主播简介:
董子赫,山东广播电视台主持人,主持《早安山东》《新闻午班车》等节目。
什么样的树木aabb式
在将近十年前,我住的家属院里曾经有一棵泡桐树。
早在泡桐还没开花时,我就知道它是泡桐树。
我知道那树名叫泡桐,并非少年英才,无师自通成了植物学家,而是因为一本《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最后一个栏目是新书推介和作者自白,某一期我翻到最后,就看见一位作者如此描述自己作品中的女子:“她像泡桐花一样,在不经意间馨香四溢,可是你死命地嗅,却又嗅不到了。”
我没有看过那位作家的作品,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清雅亭亭的女孩。
百度搜索栏里打出“泡桐花”三个字,跳出来一张图。高大的枝干,浅紫色的花,喇叭状,高高鸣在枝头。思路一下子跳到家属院入口处的过道旁:原来我早于书本见过它。
我从此再也没有忘记那棵树的名字,也爱上了看书,哪怕我并不知道泡桐花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
图书馆里的《孽子》,首页夹了一张便签
彼时的我还只是个小学生。数过好几轮泡桐花期,我手中的书一轮轮更迭,从构思泡桐花女子的样貌,到猜想葛薇龙的名字是不是取象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再到眼看着尹雪艳别着血红的郁金香,一袭月白色旗袍,站在书页一角。精巧的文学外,间或看些新闻专业的著作,一半为应付学业,一半为兴趣,尽管大多数看了几页就昏昏欲睡,研究不透拗口的名词就抛诸脑后。
也看电影,在光波闪烁里看另一批人的悲欢离合,拿着厚厚一沓电影票夹在日记本里,写下看后的只言片语,再打个孔放回本子内页,蝴蝶折翼般珍藏片刻的心绪。
咽进肚子里的词句或抛掷脑后的词句,都埋在泡桐的根部,厚厚一层。
我读到泡桐女子时尚不是泡桐的花季,我便耐心等啊等,直到等到早春花苞初生,又等到满树尽绾紫云鬓。
何止是泡桐,此时满城花枝侵袭。我才发现,泡桐树不是家属院的独一份,往南望去,西关小学里有一枝泡桐高高翘首,和家属院这棵遥相对望;往东走,高中校车途经太平路某个小区时,我也看到泡桐越过围墙,蓬蓬开了满树冠的花。更不用提攀枝各处的蔷薇,草坪新绿上鹅黄的蒲公英。
那泡桐树忠实地等我上下学,我上学时,它在晨光熹微里圣洁如神祇;我放学时,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家属院的泡桐树夹在围墙中间,两面夹击却夹出三四层楼高的大高个子。由于生长得逼仄,看不出树干长什么样,但料想也很厚实,要不然撑不起那么巨大的树冠。树冠上可就精彩纷呈了:泡桐花也是大块头,高高悬在树上也清晰可见大剌剌的喇叭状花朵,一树几百个喇叭一齐吹奏,却不刺耳扰民,是悠然绵长的花香。
我才明白那作者的描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经意间闻到了浅紫色的芳香,只觉惊为天人:那么轻灵,那么薄而纤巧,像织女用云织就的仙衣,妥帖地披在人身上;可等到反应过来想主动去寻找源头,那香气又闻不见了,焦急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经意抬头,才看到顶上笼着一团紫色的云,正是那馨香的源头。
那条花路走也走不完,我从泡桐树下一直走,走了白天和昼夜,走过一字头的时代,来到2024。
我早已离开了泡桐,却后知后觉地想再去品品泡桐之流的花事。我于是去五龙潭看樱花,去泉城公园看流苏,甚至南京那从不开花的梧桐,我也不放过,统统看了个遍。花之外的风景,博物史书,楼阁庙宇,山川湖泊,夜半霓虹,无一不成为我的版图。
走马观花走马观花,起码也看到了花不是吗?
走马观花囫囵吞枣,终于翻到那一页: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那时我才十多岁,天真地以为泡桐会一直一直在,年年败,年年开。可惜李煜终究鬼才,而泡桐也究竟开不过城市的步伐。
在某一年,泡桐树被砍了。
这是有缘由的:泡桐生长的地方实在是尴尬,长此以往,繁杂的根基必然损毁围墙甚至房屋,而它疯长的枝干也缠绕在电线上,安全隐患巨大。因而在某个平常的日子,来了施工队,工具呜呜然地响着,把那泡桐放倒,拖走。
我自以为人和树是没有什么深厚情谊的,但每每回想时,我都生出疑问:那泡桐树究竟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小孩子看完书后下意识的臆造?
这问题反复磨刺我,我不得其解,过往是真的吗,什么能证明?
回家时,我专门停在围墙处寻找蛛丝马迹。幸好,围墙上一排电线上缠着几节树枝,树枝上有几个干枯的果实,正是泡桐果,能证明它们的存在不是虚构。再低头看脚下,原先落花时地上都是被踩扁的泡桐花,现在只剩下干净的地面,偶有几颗沙砾。
我不再怀疑,却又恨:为什么泡桐树决绝离开,只留我一个人反复咀嚼。就像李煜恨悠悠数十载,“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可我不知道该恨谁,砍树的人没错,泡桐也没错,我也没错。就像我曾经钟情的一片蔷薇被除去,是因为长在围墙上有安全隐患;就像我很难再有机会去铁西看傍晚的桂花,因为桂花只在秋天开,而秋天的我在上大学,以后也在工作。
只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无可奈何,却幸好脑子还不算笨,有些浅薄的办法将它们留下。我于是又开始写文章,写桂花,写蔷薇,写泡桐,到后来又重拾了高中的构思,写一篇篇虚构的小说,不舍昼夜地写,杜鹃啼血地写,妄图能抓住些什么。
我写笔下的女主角时,总是想把她刻画得娴雅又不失坚韧,像大树一样。
这不正是泡桐树?
又想到儿时读到的泡桐花女子,我想,那女子果真有魔力,又把我带回文学的路上。
泡桐的往事说了又说,其实都是我的心事。
2024春去泉城公园,拍了很多有关花和人的照片,心有所感,发朋友圈的时候引用《紫藤萝瀑布》里的一句话: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
小学时读这句话不解其义,现在看只觉唏嘘。
泡桐只需要按时开放,按时凋谢,但作为人,所思虑的东西远远要更多。直到听朋友说她准备报考研培训班,我才惊觉,我早不是天天念着花开花谢的孩童,而是面对着巨大到令人恐慌的未来的成年人。横在我面前的不是倒下的泡桐树干,是轰隆隆的时代车轮。
我远非英才,能做的只有写些九曲回肠的花事,却解决不了自己荣枯的季节。我也很难像文学作品里的女主一样为自己打气,说一定可以的,其实我并不知道可以些什么。我只知道人不是花,人甚至不是树,人只是夹在电线里枯萎的枝桠。
好在哪怕是枝桠,也有我这样的人去记住它,并为它写些东西,虽然终究泡影,但字字泣血,也有血的功用。
对接下来的2025年,我没有别的寄语,也无法欺骗自己一切只消转个弯就会柳暗花明,毕竟夹在电线里的枝桠甚至没有被收尸的权力,只是夹在其间,死不瞑目地看着昼夜转啊转,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只希望泡桐花能继续开,哪怕是在字里行间,哪怕又被现实砍到,也能留下些许的印记。
写在最后:
那天在写论文的间隙琢磨这篇年末总结,写了几段却一直觉得不对味,于是决定换个新方式写年末总结,花一晚上写了出来,紧接着把初稿发给妈妈,过了一会妈妈回复以下几条消息。
就像那株泡桐树因为根基庞大不得已被拆解,路旁空荡荡,唯一证明它存在的只有电线上的那截泡桐树枝。其实人并不比这棵树好多少,因为人也常常身不由己,被更大的存在拆解,大多数人连那小小的枯枝都留不下来。
其实终究不是任何人的错,生长没有错,开花没有错,落叶没有错,都没错。想长成参天大树或者懒散地开花其实都没错,甚至那砍树人也不见得错,只是生不逢时身不由己,树长在此不怪树,人要生活不怪人。
寻找错处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症结本不在是非对错。房子的问题不是树能解决,今天没了泡桐,家属院也会在若干年后被拆迁——它已有多年历史,再过些时日怕是也会成为危房一栋。你看,其实和泡桐和住户和小区甚至和城市都没有关系,只是时间到了,不得已而为之。
到那时,真的还会有我们生存的空间吗?
我不知道,但是妈妈说有,那就先有着吧。
——END——
文章:李昱燃
图片:李昱燃
(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2022级本科生)
责编:王舒禾
审核:刘仲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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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两旁种着什么样的树木
垂榆,是我来到北方一座边陲小镇之后认识的。起初我误认为它是我在异乡的旧相知。因为,不管是它身材的高低、容颜的肥瘦以及浑圆的叶、盘桓的枝……所有这些样子,极像我在故乡常常见过的龙爪槐,于是我便在心里默认它就是龙爪槐,或是一种变了样子的存在,是我在陌生的异地、不知何世何时遗落的熟知。
“这里的龙爪槐怎么都长成这样?”
“这不是龙爪槐,这是我们北方的一种树,叫垂榆!”
我便惊异了,有垂柳、垂杨,怎么还有垂榆?我朋友耐心认真地说:“榆是榆树的榆,垂是垂柳的垂,它是一种垂柳和榆树的嫁接品种。”“哦?!”我发出感叹,不再追根问底。
蹊跷,真是一个蹊跷。我不由得便想起一句没有来头的打油诗——河边小杨柳,潇洒又风流。这被嫁接过来的垂榆就没有了那种韵致,只留下了饱经风霜后的沟壑满深的干。榆树,那我是知道的。我的祖母常常讲榆树长大以后便可以用来做房子,但可不是做椽子,是要做樑柁的,因此我们把它叫做“榆樑”。榆樑者,余粮也,这是农民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或是在饥荒时期受了榆树钱、榆树皮、榆树枝救命惠泽之后的感恩吧!
多么美好的东西,此刻在我的记忆里却消失了。当我走近这垂榆并端详它的时候,我发现那榆树叶的影子仿佛是在的,只是,那榆树钱是没有的——我知道这树不是供人食用的。这垂榆的样子已经不再是垂柳的婀娜与旖旎,而是布满枝头的“意大利面”,并且是狂暴起来的样子。垂榆大概是太瘦的缘故,那贫瘠哭诉的样子,丑得很,全然不是我的相识相知。
我要在这小镇上停留三年,这是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天下风流无绿杨,一春生意别离乡”,且慢慢消磨这北方的陌生吧。我在孤独和劳累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它,我常常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垂榆就垂榆吧,我终于弄明白它是一个陌生的东西,而不是我熟知的龙爪槐。然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熟知的旧影:龙爪槐的确是非常可爱的,它的张牙舞爪,它的千奇百怪,它的妙趣横生,它的肆无忌惮,它的标新立异……哦,这与龙有关的意象,便生出这许多的神秘和高贵。那是在我们家门口,在大路旁,一直排列过去,静默、安然、坦荡,反正是那种自然地生长,给人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细腻茁壮而又清新秀雅、灵活多变的感觉;特别是那黑压压的树皮极威严似的,你又不可任意地去亵渎它,去玩耍它。虽则只在于欣赏,然则仍不失心灵的敬畏——这便是龙爪槐,当然不是这种叫做垂榆的树。
陌生,便生出好奇。我又常常去找这陌生的垂榆。这垂榆却不是长在大路旁或是门口的,它往往是长在园子里,长在公园的一侧。夏天来的时候,我便明白了这垂榆的妙处。它张开树冠像伞盖,下面的躺椅上坐满了老夫和老妇,他们谈着邻里们的婚丧嫁娶,便生出张家长李家短的议论,最多的还是关于自己儿女们的家事,有笑声、有怨声,但既然是能拿的出门的话语,便往往是可以分享的快乐!市民们享受着树荫的恩赐,这边多了些,那边少了些,但更多的是老年的从容和夕阳的美好!在这边陲小镇,市民们与这些垂榆朝夕相处,正像列御寇说的“怡然自得”。
垂榆,我惊奇于它树冠的形状。它完全不是榆树的那种至上、参天的样子,而是总向着一个方向,一个大致水平的方向,就好像风吹起的头发,像一缕少女的头发,像是打了发胶,准确地说像一尊雕塑,那头发是悬空的,飘在后脑勺——当然是有风的样子,飘起来,面容肯定是向前的啦!这种造型,使我有几分相识的感觉。有了这种感觉,我突然发现它似乎不再是我心中那么简单的少女。我走近它,去琢磨它。我终于还是从龙爪槐上得到了灵感:是啊,一个陌生的熟知,一个熟知的陌生啊!因为,想到龙,另一个意象便一下子跃进了我的脑海——“凤”,是的,凤凰的凤。你看它那样子不正像一只立在台阶之上的凤凰吗?那头发,便是那凤凰的尾巴;那昂首向前的面容不就是凤凰容颜吗?是的!是的!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便有了去认识它的突破口,再仔细看那榆树的叶子,突然感觉到比那槐树的叶子多了一份异样:那一片片叶子不再是肥厚的,而是轻盈的,像丝做的,毛茸茸的;椭圆形不再是橄榄的样子,而是像一颗心密密的、有序的重叠着,从头一直到尾尖,嗯,这不就是凤凰尾翼上一朵一朵的纹络吗?太棒了,原来这垂榆,我还可以叫它凤凰树,嗯,就叫它凤凰树!
可是,冬天还是到了,立志要重塑这北方边陲小镇形态的心愿,风沙开始打乱这树上所有的枝叶。农历的十月一后,它还是露出了它那骨瘦如柴的形体,这又恢复到我初见它时的样子:没有了柳,也没有了榆的样子,就像一个用铁丝拧成的一副恐龙骨架,一切的颜色、一切的恩赐都散落在这强劲的北风里。这倒是开阔了我的视野,我发现小镇上的垂榆虽有独处而生的,但更多的还是抱团而生的,更多的是三五成堆,片片成林。
风,对于这座边陲小镇,成了造物的圣帝,一切事物在它面前都要退避三舍,都显得微不足道。风,一遍一遍地过滤着造物主留下的生气,当垂榆的所有“羽毛”都褪尽的时候,它真得就露出那赤裸裸的枝干,光秃秃的,变成了一只只凶恶的秃鹫,就像是在恶劣的环境里随时发出突然袭击,与这狂躁的北风争得一片腐烂的、僵硬的动物尸体。霜来了,细细的枝条相互交错着,似乎有序地织成了一张网,看上去像镀了银的铁。说它是铁,那是因为在寒冷的冬天里,我多少次走近它,当我踉跄着被风裹挟的将要摔倒的时候,它却一丝不动,依然还是那尊雕塑。当然,它对我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悯,既不是青睐,也不是多疑——它是安静的。
我看到了它那被掩盖下的柳树的形状,啊!那还是柳树吗?“羌笛何须怨杨柳”,我不知道,这大漠的诗人为何如此悲情?当然也不会生出“杨柳岸晓风残月”般的温情。因为,你完全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生命:在笔直的树干和坚挺的树头之间是一段“嫁接”的地方,那是一个莫大的奇迹,奇迹处,便是龙爪槐全部的精神所在,也是这垂榆真正的力量所在。我不知道它是园丁有意为之,还是来自于它天性的挣扎?我不知道那是痛苦,还是欢乐?我不知道那是成长,还是堕落?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柳树,还是榆树?它完全演化成了龙的形状,虬曲盘旋,升腾如烟;那绝不是纤细的枝条,而是粗壮的大干,竟然能够如此婉转而又遒劲有力,竟然能够柔软如水,还能够强劲如铁。它的姿态,它的风骨,这是我见过的龙爪槐全然没有的部分——然而,这一切在我对它陌生的时候都全被掩盖了!
太神奇了!笔直的干又有多情的枝,既有丹凤朝阳的姿态,又有飞龙在天的力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树啊?它能叫垂榆吗?它应该叫仰榆,俯仰天地的仰;它应该叫昂榆,昂首天外的昂!
我有些激动了,我暗笑自己轻狂。如果一切都是这样直白,大自然的天道和神秘又会藏在哪里呢?在榆树和柳树之间,让我们找到这种亚种,这是大自然的选择,也是人的智慧,更是心灵的需要。不然,它何以生存?而且在祖国的北疆,在这座边陲小镇上可以隐藏,在那么美丽的形体里竟然还有如此的骨血,它的美丽看得见,它的风骨也是掩饰不住的——真有意思,它会留下后代吗?
今年的春天又到了。它依然按照它的规矩来度过这一年四季周而复始的时光,可是谁又不是呢?就在这年轮一圈圈加密的时候,我不知道一圈和一圈之间更主要的是时间还是空间——我不知道,在这时间和空间里,垂榆是否知道它又多了一位知它懂它的朋友!
北方的树种本来是很少的,最普遍的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白杨树,指的也许就是满院子的新疆杨吧,往往要落叶过冬;还有就是那种在严寒地带里也能够生长的松柏,这是北方极常见的耐寒树,我所见的往往是不落叶的。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组合:白杨树落叶而昂扬,松柏不落叶而矜持,而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是情感无比丰富的垂榆。
“始知造物有全功”。昔日他乡陌生的,如今却是我故乡的旧知!
作者简介
朱思克:正高级教师,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北京市高中语文学科带头人,现任四子王旗第一中学校长,乌兰察布市首批名师工作室“朱思克高中语文名师工作室”主持人。
编 辑:阿拉腾土拉古日
初 审:魏守刚
复 审:张蜀雁
终 审:张文燕
供稿邮箱:xmtgj12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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