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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找一个哪吒
嫂子的四百元
"嫂子,我今晚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去火车站。"我站在堂屋门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寒冬的北方,炉子里的煤球噼啪作响。这是1976年最冷的一个冬天,不仅是天气,更是我十九岁的心。
那时,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全国到处是知青上山下乡的热潮,返城的希望如同天边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我叫周明志,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原本以为高中毕业后能分配到城里的工厂,可上面突然下达新的指示,我们这批高中毕业生也要去农村插队落户了。
我爹是老钢铁厂的机修工,干了一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五十多岁的人了,腰板挺得直,说话却越来越少。
我哥周明顺比我大六岁,在同一个钢铁厂里当电焊工。三年前,他在车间里遭遇了一场事故,钢梁砸断了他的脊椎,从此下半身瘫痪,只能靠一把旧藤椅度日。
嫂子王淑兰是纺织厂的女工,长得不算出挑,但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和我哥的婚姻在当时很多人看来都是一场意外。
想当年,嫂子可是厂里的先进女工,多少小伙子排队等着送她回家。而我哥,虽说手艺不错,但人憨厚老实,连说话都脸红。没想到最后,嫂子偏偏看上了我哥。
哥哥出事后,嫂子没有一句怨言,不仅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要独自抚养五岁的侄女明明。工厂里的活干完,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帮哥哥翻身擦洗,从不叫苦叫累。
那晚,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书,保尔·柯察金的故事给了我些许面对未来的勇气。
嫂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我的小屋。面条上漂着一个荷包蛋,那在物资紧缺的年代,是多么奢侈的待遇啊。
"明志,趁热吃。"嫂子轻声说,然后从围裙兜里掏出一个缝得紧实的布包,递给我。
我接过布包,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四叠钱,每叠都是崭新的一元大团结,总共四百元。
"嫂子,这是..."我惊得说不出话。四百元!那可是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啊!
嫂子坐在我床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志,这里有四百元,我托了人,五金厂现在缺人,你明天去试试。我打听过了,给他们门卫张师傅送四百块,就能把你的名字塞进招工名单。"
我心里一震。当时的国营厂招工,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啊!这意味着我可以留在城里,不用去遥远的边疆插队。
"这钱...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结结巴巴地问,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攒的。"嫂子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布满针眼的手臂上。
那一刻,我懂了。嫂子这些年卖过血。那时候,医院收血一次能给五块到十块钱,嫂子的手臂上那些细小的针眼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牺牲。
厂区里的人都知道,她还接了不少手工活,日夜不停地赶制手套、围巾、布鞋,就是为了给哥哥看病的钱。
"不行,这是给哥治病的钱。"我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去插队就去插队,总有一天能回来的。"
嫂子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哥说了,一人有难,全家人帮。你是咱们周家的独苗,可不能让你去受那份罪。"
"可是哥他..."我还想说什么,嫂子已经把布包塞进我手里。
"明天早上六点,去东门小学旁边的五金厂,问门卫张师傅。记住,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嫂子交代完,转身走出了我的小屋。
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嘎嘎作响。隔壁房间,我听见嫂子在小声安慰我哥:"老周,放心吧,明志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他去内蒙古的。"
"淑兰,你...你又去卖血了?"哥哥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愧疚。
"没有,是我做手工挣的。"嫂子撒了谎,"你安心养病,等明志有了工作,咱们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外面下着小雪,我穿上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套上哥哥的旧棉袄,揣着那四百元钱,踏着积雪向五金厂走去。
东门小学旁边的五金厂是市里的重点企业,生产各种机械零件,环境比钢铁厂要好得多。厂门口已经排了长队,都是来应聘的年轻人。他们中有的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顶替下来的工人子弟,有的是从农村来碰运气的社员,还有的和我一样,是即将被下放的高中毕业生。
我忐忑不安地来到警卫室,问道:"请问张师傅在吗?"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抬起头:"我就是,你找我有事?"
我紧张地把嫂子给我准备的信封递了过去,低声说:"王淑兰让我来找您。"
张师傅微微一愣,接过信封掂了掂,然后递给我一张表格:"填好,然后去三号车间找李副主任。"他压低声音又补充道:"就说是我介绍来的。"
就这样,奇迹般地,我在当天下午就拿到了五金厂的录用通知书。厂里安排我进钳工班当学徒,月工资二十八元五,虽然不高,但对我们家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轻快如风。雪已经停了,冬日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积雪的街道上,闪闪发光。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和哥哥。
然而,刚走到胡同口,我就被邻居老张头拦住了。
"明志啊,你可回来了。你嫂子刚才被抬走了。"老张头一脸忧色。
"什么?嫂子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听说是在纺织厂突然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去了。你哥现在急得不行,我刚给他煮了点稀饭。"
我扔下行李,一路狂奔到医院。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看到了同院的张大娘正在照看明明。
"大娘,我嫂子在哪个病房?"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张大娘指了指里面的一个病房:"在里面,医生正在给她输液呢。你嫂子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又贫血,身体早就垮了。"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明志,你知道吗,"张大娘压低声音说,"淑兰为了你哥,为了你,她已经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最近她还把你们家那间小平房抵押出去,换了一笔钱。"
我僵在原地,心如刀割。嫂子不仅卖血攒钱,还把我们赖以生存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就为了给我找一份工作?
我推开病房门,看到嫂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见到我,她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我赶紧过去扶住她,"嫂子,你好好休息。"
"明志...你...你去厂里了吗?"嫂子虚弱地问,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工厂发的录用通知书:"嫂子,我被录取了,钳工班的。"
嫂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虚弱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看着嫂子消瘦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嫂子,我知道了,你把房子抵押了...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去插队又有什么关系..."
嫂子摇摇头,费力地握住我的手:"傻孩子,一家人不必记得太清。你是周家的希望,你哥常说,他这辈子没出息,但你不一样,你有文化,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我跪在床前,泣不成声:"嫂子,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将来把房子赎回来,报答你和哥的恩情。"
嫂子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相信你,明志。你会让我和你哥都感到骄傲的。"
入厂的第一个月,我拿到了人生第一份工资。那是二十八元五角钱,我一分不留,全都交给了嫂子。
嫂子推辞不过,最后收下了钱,但当天晚上就给我买了一双新布鞋和两套工作服。
"干钳工的,鞋子要结实,衣服要经穿。"嫂子一边给新布鞋上浆,一边叮嘱我,"你要记住,在厂里踏实肯干,人家才会器重你。"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厂里的好工人,不辜负嫂子的期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工厂里勤勤恳恳,从学徒做起,虚心向老师傅们请教技术。车间里的活又脏又累,但我从不叫苦。每当我感到疲惫时,就想起嫂子瘦弱的身影和哥哥期待的眼神,顿时又有了前进的动力。
嫂子身体渐渐好转后,除了在纺织厂上班,晚上还是会接一些手工活回来做。我经常看到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手套和围巾,直到深夜。
有时候,我会劝她休息,她总是笑着说:"年轻人,多挣点钱总是好的。再说了,你哥的病还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家里总得有点积蓄。"
我哥虽然瘫痪在床,但心灵手巧,慢慢学会了修收音机和手表。邻居们有什么小家电坏了,都会拿来给他修,也能挣点零花钱。这让他找回了一些生活的尊严和价值感。
五金厂的李副主任很器重我,看我肯学肯干,又有文化,就让我参加了技术培训班。那时候,能参加技术培训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机械知识,每天晚上加班加点地看书做笔记。
一年后,我从普通钳工升为技术员,月工资提高到了四十二元。三年后,我被提拔为车间的技术骨干,开始负责新设备的调试和维护工作。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吹遍中国大地。厂里的生产任务越来越多,我们的生活也开始有了起色。
嫂子不再需要接那么多手工活了,哥哥的轮椅也换成了新的,带着橡胶轮的那种,推起来更加轻便。我侄女明明上了中学,是班里的三好学生,将来考大学的希望很大。
1982年,我结婚了,娶了同厂的一个质检员小芳。小芳温柔贤惠,对我哥和嫂子也很孝顺。我们的婚礼简单而温馨,在厂里的食堂摆了十桌酒席,请来了亲朋好友和厂里的同事。
嫂子张罗着婚礼的大小事务,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感到高兴,为周家又添了一个新成员而感到欣慰。
结婚后,我和小芳暂时住在单位分配的集体宿舍里,条件虽然简陋,但我们很知足。每逢周末,我们就回家看望哥哥和嫂子,带些肉和水果,陪他们说说话,给他们讲外面的新鲜事。
1986年,厂里开始分房。作为技术骨干,我被列入了第一批分房名单。然而,分到的是一套不到四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对于我和小芳来说足够了,但如果要接哥哥和嫂子一起住,就显得拥挤了。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让全家人能住在一起。
就在这时,国家的住房制度开始改革,城市里出现了商品房。虽然价格不菲,但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通过多年积蓄和亲友筹借,购买一套小户型的商品房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和小芳商量后,决定放弃分到的公房,而是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都取出来,又找亲戚借了些,准备在原来的小平房旁边买下一套新建的两居室楼房。
那套房子有七十多平米,虽然不算大,但胜在采光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最重要的是,一楼的位置方便哥哥的轮椅进出。
房子定下来的那天,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这不仅是我们家的新家,更是我对嫂子十年前那四百元恩情的一点回报。
搬家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我和厂里的几个好友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哥哥从旧房子抬到了新家。嫂子跟在后面,怀里抱着我们家的老式座钟和一盆她精心养护了多年的君子兰。
当我背着已经消瘦的哥哥走进新家时,看到嫂子站在门口,两鬓已有了白发,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嫂子,这是咱们的新家。"我把房产证递给她,声音有些哽咽。
嫂子接过房产证,眼泪无声地落下。哥哥拉着她的手,颤抖着说:"淑兰,咱们家明志长大了。"
嫂子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是啊,明志出息了,比他爹强,比他哥更强。"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人围坐在新家的餐桌前,吃着嫂子精心准备的饺子。饺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的香。
酒过三巡,我端起酒杯,站起来对嫂子说:"嫂子,十年前你拿出四百元给我找工作,救了我一命。如今我有能力给咱们家买房子,这都是您的功劳。我敬您一杯!"
嫂子红着脸推辞:"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今天是靠自己的本事,可不是我那四百块钱的事。"
哥哥在一旁笑着说:"淑兰啊,就让明志敬你这一杯吧。咱们这个家,是你一手撑起来的。"
嫂子被我们劝着,最终端起了酒杯。那一刻,我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是啊,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亲情如一盏灯,照亮了我人生最黑暗的角落。嫂子的四百元,不仅买来了我的工作,更托起了一个家庭的希望与尊严。
如今,我已是五金厂的工程师,小芳在质检科当了组长,侄女明明考上了师范大学,我和小芳的儿子也上了小学。我们的生活正如改革开放的中国一样,充满希望和活力。
每当我看到嫂子在新家的阳台上,一边晾晒衣服,一边哼着家乡的小调时,心中就充满了感激和温暖。
人生漫长,世事沧桑,但亲情的温暖却永远不会褪色。那四百元钱,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它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家人,什么是无私的爱。
我想,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吧。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只要有爱的牵绊,就有前行的力量。
给我找一个海龟汤
嫂子的四百元
"小周,这是四百块钱,拿着。"嫂子秦桂芝低声说道,塞给我一个发皱的信封,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那是1976年的夏天,知青下乡的通知已经下达。我,周建国,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像被判了死刑一样,整日愁眉不展。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只有在哥哥家勉强有个栖身之所。哥哥周建军比我大六岁,在县钢铁厂当工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抓着那信封,手掌心都是汗。那年月,四百元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一个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了。
"嫂子,这钱我不能要,这太多了。"我慌忙摇头,想把信封推回去。
"别废话,拿着。"嫂子桂芝的语气不容拒绝,她看了看屋外,确保没人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县纺织厂缺人,托了关系,你明天去见见陈师傅。"
那时的纺织厂可是"香饽饽",进厂就意味着有了"铁饭碗"。不用下乡,不用去农村受苦,能留在城里,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可是,这么多钱,你是怎么......"我话没说完,嫂子就打断了我。
"男子汉大丈夫,废话那么多干啥?明天一早,你拿着介绍信去纺织厂报到。"嫂子说完,转身去了厨房,不再理我。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案板被砍得咚咚响。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嫂子是怎么攒下这笔钱的。她嫁给我哥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来,她从来没给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夏天,她穿着褪了色的蓝布衫;冬天,她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别人家媳妇都有几件像样的衣裳,可我嫂子呢,除了结婚那天穿了件新衣服,之后就再没见她添置过。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唯一一套还算干净的中山装,揣着嫂子给的介绍信和那四百块钱,忐忑不安地去了纺织厂。
陈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脸上的皱纹像是刻上去的,浓眉大眼,一脸严肃。他接过介绍信看了看,上下打量我:"小伙子,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能吃这苦?纺织厂可不是好混的。"
我攥紧了拳头:"师傅,我一定能行!为了不下乡,我什么苦都能吃!"
陈师傅哼了一声:"光嘴上说不行,得看实际表现。先去食堂报到,领了工作服就到车间来找我。"
就这样,我成了纺织厂的学徒工。那活儿真不轻松,机器轰鸣声震得耳朵发麻,棉絮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车间里闷热潮湿,夏天汗流浃背,冬天手指僵硬。每天下班,衣服都能拧出水来,脸上全是棉絮,活像个"白胡子老头"。
陈师傅脾气暴躁,训起人来毫不留情。"笨手笨脚的,这么简单的活都做不好,还想进纺织厂?回家种地去吧!"每当我出错,就会挨这样的训斥。
开始那段日子,我没少受气。有几次实在受不了,都想打包回家,但一想到嫂子那四百块钱,和农村那艰苦的环境,我又咬牙坚持下来。
每天回到宿舍,我浑身酸痛,手上全是水泡。同宿舍的老李看不下去,给了我一瓶药水:"小周,涂上这个,明天就不那么疼了。"
老李比我大几岁,也是托关系进的厂。"咱们这些人,都是拼了命不想下乡才挤进来的,哪能轻言放弃?"老李的一番话,让我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每个周日,嫂子都会提着饭盒来看我。她那铝制的饭盒里,总有一个荷包蛋,是专门给我留的。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紧巴巴的,鸡蛋都是按个数分的,能吃上荷包蛋是多大的奢侈啊。
"嫂子,你吃了吗?"我问道,看着她消瘦的脸庞。
"我吃过了,你快趁热吃吧。"嫂子总是这样回答,但我知道她是在撒谎。
有一次不小心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我心疼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嫂子赶紧把手藏起来:"没事,干活不小心的。最近接了不少零活,多赚点钱,你哥工资低。"
我这才明白,嫂子除了在街道缝纫组的工作,还在家接零活。早出晚归,日夜操劳,就为了多挣点钱贴补家用。
那天,我鼓起勇气问她:"嫂子,哥知道你给我钱的事吗?"
嫂子沉默片刻,眼神闪烁:"他知道了,我们吵了一架。"
我心里一沉。哥哥一向节俭,家里每分钱都要计算着用。嫂子瞒着他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他肯定无法接受。
"是我连累你了。"我愧疚地低下头。
"别这么说,你哥就是嘴硬心软。"嫂子拍拍我的肩膀,"他也不想你下乡受苦,只是......"
只是这四百块钱来得不容易。当时哥哥刚从单位分了一套小平房,每月还要还房贷。家里添置家具、锅碗瓢盆,样样都要钱。这四百元,很可能是嫂子这几年的全部积蓄。
果然,那个月我回家看望他们时,哥哥对我冷淡异常,甚至一整天都没跟我说话。我坐立难安,想着是不是该放弃工厂的工作,跟其他知青一样去农村算了。
那天晚上,我在小院里纳凉,听见哥嫂在房里争吵。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还有房贷要还!家里添置东西也要钱!你怎么能瞒着我拿出四百块?"哥哥压低声音质问。
"建军,你忘了我也曾是知青吗?两年前回城时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嫂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受过的苦,不想让建国也尝一遍!"
"那也不能把家底都掏空啊!咱家能有几个四百?这钱要是攒着,明年就能添台缝纫机,你就不用去街道缝纫组受气了!"
"缝纫机可以慢慢攒,可建国要是下乡了,这辈子就毁了!你忘了我回城那会儿,大冬天手上都是冻疮,一碗热水都成了奢望......"
我站在窗外,心如刀绞。原来嫂子也曾是知青,这是她从未向我提起过的事。难怪她不惜代价也要帮我留在城里,因为她深知下乡的苦。
那一刻,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干,不辜负嫂子的期望,也要尽快把钱还给她。
第二天清晨,趁哥哥上班前,我悄悄跟他说:"哥,我知道家里困难,这工作我不要了,和大家一起下乡吧。"
哥哥沉默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在厂里怎么样?师傅为难你不?"
"还行,就是有点累。"我没敢说实话。
"累就对了,哪有轻松的活?下乡就不累了?"哥哥吐出一口烟圈,"既然去了,就好好干,别让人看不起。"
他没说让我回来,这就是默许了。出门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大了,就该自己扛事。"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回到厂里,我更加努力地干活。每天第一个到车间,最后一个离开。机器出了故障,别人不敢修,我主动上前研究;车间地面需要打扫,别人嫌脏,我抢着干。
陈师傅看在眼里,渐渐对我态度好了起来。"小周,你小子虽然手笨,但肯干肯学,这点不错。"这是他给我的第一次肯定。
厂里有个技术能手叫老张,年纪五十开外,但手艺一流。每到技术难关,总是他来解决。我有意无意地跟在他身后,看他怎么操作机器,怎么处理故障。
"小周,有兴趣学?"有一天,老张突然转身问我。
"想学!"我连忙点头。
"那行,以后下班别急着走,我教你。"就这样,我有了个"unofficial"师傅。老张退伍军人出身,做事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我的技术突飞猛进。
三个月后,我领到了第一笔工资——四十八元六角。不多,但对我来说,是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几个月,我省吃俭用,一点点攒钱,终于在半年后,攒够了四百元。
那个周末,我把攒下的四百元放在信封里,郑重地交给嫂子。"嫂子,这是你借我的钱,我还你。"
嫂子愣住了,接过信封翻来覆去地看:"这么快就攒够了?"
"厂里发了季度奖金,加上平时加班的钱,就够了。"我没敢说,为了攒这笔钱,我连厂里食堂的肉都舍不得吃,一日三餐就咸菜拌饭。
嫂子眼圈红了,拉着我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哥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国,长大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心里暖流涌动。以前哥哥总叫我"小周",现在喊我"小国",这种认可比什么都重要。
那天晚上,哥哥破天荒地开了瓶白酒,和我对饮。"来,哥敬你一杯。"
我一口闷下,辣得直咳嗽。哥哥笑了:"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席间,嫂子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给我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厂里的伙食肯定不如家里。"
哥哥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你嫂子以前也是知青,插队到山区,吃了不少苦。回城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冬天那场病,差点没挺过来。"
我这才知道,嫂子当年在农村染上了风湿病,每到阴雨天,关节就疼得厉害。但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总是笑呵呵的,好像一切都好。
"上次是我冲动了。"哥哥倒满酒杯,声音低沉,"你嫂子心眼好,想帮你,我不该拦着。"
"哥,是我不对,没考虑家里困难。"我也红了眼眶。
嫂子在一旁插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国有出息,这不是把钱都还上了吗?"
那一刻,我看到嫂子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我明白,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那四百元,而是亲人之间割舍不断的牵挂与守护。
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在厂里表现突出,被提拔为小组长,工资也涨到了六十多元。哥哥在钢铁厂评上了先进工作者,有了额外奖金。
嫂子用我还的钱,真的添置了一台缝纫机,在家里接起了活计,不用再去街道缝纫组受气了。看着她坐在缝纫机前专注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感激。
1978年冬天,国家政策变了,知青陆续返城。曾经和我一起接到下乡通知的同学们,大多经历了两年的农村生活,回来时已判若两人——黑了、瘦了、老了,眼神中多了些沧桑。
陈师傅退休那天,厂里给他开了欢送会。他特意把我叫到跟前:"小周,记得当初我怎么说你的不?细胳膊细腿,干不了活。"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傅,我现在行了吧?"
"行,比我当年强多了。"陈师傅拍拍我的肩膀,"人这辈子,有时候就得靠一股劲儿。你小子有这股劲儿,将来肯定有出息。"
离开前,他塞给我一本手写的技术笔记:"这是我这些年的心得,送给你了。"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
1980年春天,厂里开展技术比武,我代表车间参赛,获得了全厂第一名。厂长亲自颁奖,奖金一百元。
我把奖金全部拿给嫂子:"嫂子,这是给你买新衣服的。"
嫂子推辞不过,破天荒地去百货商店买了件蓝底碎花布的衬衫。穿上新衣服的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哥哥看她的眼神,又回到了新婚时的样子。
1981年,厂里派我去上海学习新技术。临行前,嫂子给我缝了个新旅行包,塞满了她亲手做的点心。
"去了大城市,别胡思乱想,好好学本事回来。"嫂子叮嘱道。
"嫂子,我懂。"我郑重地点头。
火车启动那刻,我看到站台上,哥哥搂着嫂子的肩膀,两人挥手的身影渐渐模糊在人群中。我突然明白,无论我走多远,心中永远有一个温暖的港湾。
回忆至此,我不禁感慨万千。如今,我已是纺织厂的副厂长,哥嫂都退休在家,含饴弄孙,过着悠闲的日子。每次家庭聚会,我们都会想起那个艰难的年代,那四百元钱的故事。
"要不是嫂子当初拿出那四百元,我可能早就在农村娶媳妇生娃,过上了另一种生活。"我常这样感慨。
嫂子总是笑着摆手:"哪里哪里,是你自己有本事,不然谁能帮得了你?"
是啊,命运的转折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嫂子的四百元,改变了我的一生。但更重要的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什么是无私的爱。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纺织品,都会想起嫂子递给我信封时的样子。人生路上,有这样的亲情陪伴,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时常告诉孩子们嫂子的故事,希望他们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那些在你最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
时代变迁,物是人非,但那份牵挂与守护,却永远留在心底,成为照亮人生的明灯。
给我找一个好看的头像
足不出户已近10日,市民们的“菜篮子”“米袋子”多少都有些“续航”不足。非常时期,保供一线人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楼上楼下筑起了新的“朋友圈”,同舟共济。他们传递着果蔬蛋奶、米面粮油,也传递着帮助关怀与鼓励希望。
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属于自己的跑道上进行最后的“1000米冲刺”。
“我一个老男人昨天狂打电话满上海找卫生巾,容易吗?”这是市消保委副秘书长唐健盛一早发在朋友圈的自嘲。每天电话打到声音嘶哑,用尽洪荒之力寻找物资,一切的努力,是为了帮到更多有需要的市民。
这些天,在“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公众号上一份每天更新的“最全居家抗疫团购汇总”火了,每篇阅读数都超过200万,无数市民也从这里寻找到了急需物资的购买渠道。而维持这份清单不断更新的,正是唐健盛及其团队的默默努力。
从“被动转载”
到“主动出击”
4月3日,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公众号上发布了第一版“居家团购汇总”,彼时由于封控管理,不少上海市民正为购买各类生活物资而寻找渠道,这份汇总清单堪称及时雨,阅读量也不断攀升,创新历史记录。
谈起这份清单出炉的初衷,唐健盛表示,居家抗疫期间,企业有经营困难,消费者有需求,消保委就想搭建平台畅通双方信息,并为消费者筛选一波“正规军”,挡住一些鱼龙混杂的信息。“4月3日发布的1.0版,实际上是从浦东农委转的信息。很多消费者都说好,想要全市的信息。”
应消费者需求,消保委开始主动出击,搜集各区农委的信息,推出了第二版。而在更新推进的过程中,也有消费者不断反馈,需求也不断扩大,从基本的蔬菜、大米,到肉、半成品、团餐等等。“于是我们决定,根据需求去找企业。”
唐健盛介绍,在这过程中,食品安全联合会、食品协会、水产协会等行业协会、部分区的政府部门和市场监管局也加入进来,提供企业信息。前前后后,一共汇总发布了60多家企业和农户。
打造放心消费的平台
疫情封控管理期间,“社区团购”模式逐渐在微信群、朋友圈盛行。一夜之间,各个小区也涌现无数团购群,但真伪难辨也给消费者带来诸多困扰:企业供货是真实的吗?付款后失联怎么办?出现纠纷了怎么办?
市消保委推出的这份团购“清单”,则因为其“靠谱”、“真买到了菜”得到了广大网友的肯定,每期阅读量平均超过200万,已经有不少忠实粉丝,开始每日“追更”。
而打造这份“靠谱”的背后,则是唐健盛及其小组成员的不懈努力。
唐健盛表示,团购清单光有信息远远不够,每家企业都需要核实几个问题。一是公司的真实性、合法性以及是否有“生活物资保障通行证”,二是产品是否安全、价格是否合理,三是起送份数的核定。其中,最难协调的是起送份数。份数太少企业不愿意,份数太多成团难,且小区“最后一百米”的配送也会很辛苦。
对此,唐健盛集结消保委微信团队6人全部上岗,每天从早上6点工作到晚上24点,与各企业和农户进行联系、甄别、核实、协调……有的对接新加入的企业,有的对接蔬菜、副食品企业和农户,有的收集消费者的问题并回复,有的及时跟进、协商团购中的各种问题,删除无法保供的企业。电话基本上一天不得停歇,声音打到嘶哑。
感谢企业响应公益倡议
从4月3日到9日,这份“居家团购汇总”已经更新到了第6版。除了之前已有的蔬菜水果、肉蛋奶、预制菜、便当、汤包小馄饨、汉堡蛋糕外,还囊括了婴幼儿食品、高血压药、尿不湿、卫生巾等特殊需求,正向着“最全”的目标迈进。
每条微信的评论区,成为了市民反映需求,以及反映问题的沟通平台。消保委则根据每一条留言,去不断寻找新的保供企业,并及时反馈消费者疑问。
比如,针对消费者反映贝拉米二维码加不进去,消保委回复称“公司管理层已经顶上去了”,并增加了公司5条保供专线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又如,针对消费者反映肯德基无法购买,消保委回复称“已经联系百胜集团,肯德基因运力问题,无法满足送餐要求,希望消费者谅解”。
尽管在清单“更新”过程中,与各个企业的沟通非常辛苦,但唐健盛表示,更多的是对于保供企业的感激。“就像今天的卫生巾,我们找有货源和配送能力的企业很难,好不容易才找到便利蜂,他们的货源其实也不多。”唐健盛表示,就在“卫生巾团”信息发布后,对方联系人的电话就爆了,后来安排了4个人在接,也很快爆单。
还有不少消费者反映,家里的卷纸、食用盐等用品也面临着短缺。“我们在昨天的文章中发出倡议,希望团购名单中的企业在送货时附赠一些卷筒纸、食用盐、葱姜蒜等生活必需品,满足市民朋友的需求,今天很快得到了企业的积极反馈。”唐健盛表示,位于金山区的上海长念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本身是一家食品企业,看到这条倡议后,马上去紧急采购了一批卷纸等居民急需日用品,在送货时附赠给有需求的居民,这也让他们非常感动。
近日,上海相关部门出台了释放电商平台保供能力的最新政策,随着骑手、快递员、拣货员的逐步返岗,线上供应恢复。唐健盛表示,“居家抗疫团购汇总系列”也将告一段落。而这段特殊日子里的每日更新,以及无数网友的“追更”,背后凝聚的是各方“共同抗疫”的决心,也注定让人难忘。
转自:新闻晨报周到APP记者·李晓明
来源: 周到上海
给我找一个成长纪念册的封面
四百元的命途
"小周,你要不好好考虑考虑?北大荒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人武部的李干事递过通知书,眼神里满是关切。
我咬紧牙关,手攥得死紧,怎么也签不下那个名字。站在县政府大楼外的水泥台阶上,初春的寒风吹得我直打哆嗦,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1976年的春天,对我这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来说,仿佛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停止高考已经十年,我们这一代人,除了农村插队,几乎看不到其他出路。
回家的路上,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小镇的街道两旁,几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晃着光秃秃的枝条,就像我看不见希望的前途。
那晚回到家,大哥在煤油灯下补着渔网,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网眼之间。嫂子正在灶台前煮着稀粥,锅盖时不时被顶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
"回来了?吃饭吧。"大哥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天劳作后的疲惫。
屋里飘着一股咸菜萝卜的味道,和着煤油灯的焦味,是我们这个年代最熟悉的家的气息。窗外,邻居家的收音机传来京剧的唱腔,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明天就该去报到了。"我把通知书往桌上一扔,声音干涩得像是被风吹过的秋叶。
大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倒是嫂子放下了手中的铁勺,擦了擦手说:"小勇,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低头扒了几口稀粥,几乎尝不出味道。心里想着北大荒那个遥远的地方,听说那里冬天冷得能把口水冻在半空中,夏天蚊子大得跟蜜蜂似的。去年村里去的张铁柱,才半年就冻掉了三个脚趾头。
"吃点咸菜。"嫂子把腌萝卜推到我面前,眼睛里含着心疼。
晚上躺在土炕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邻屋传来大哥和嫂子压低声音的争执。
"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找个工作比登天还难!"大哥的声音虽低,但透着无奈的愤怒。
"我有点积蓄..."嫂子小声说。
"那是你陪嫁的钱,咱不能动。再说,能找到什么工作?"
半夜里,我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透过门缝,看见嫂子正蹲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从砖缝里掏出什么东西。月光下,她那双被碱水泡得粗糙的手捧着个小布包,轻轻地数着。
我的心猛地一颤,连忙闭上眼睛装睡。这些年来,嫂子省吃俭用,原来是在偷偷攒钱。想起白天她端给我的那碗稀粥里,总是比大哥碗里多一块红薯,我鼻子一酸。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公鸡才刚打了第一声鸣。嫂子早早把我叫醒,递给我一个旧信封。
"这里有四百元,你拿着去县城棉纺厂找王师傅,就说是刘家大嫂介绍的。"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害怕惊醒熟睡的大哥。
"这些年,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别跟你哥说。他要是知道我动了陪嫁钱,非跟我急不可。"嫂子看了看隔壁屋,声音更低了。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嫂子,这..."
"拿着!"嫂子把信封塞进我手里,"北大荒那地方,你这身板能扛得住吗?冬天零下四十多度,手不小心碰到铁器就会粘在上面。你写得一手好字,念那么多年书,不能糟蹋了。"
四百元,在那个工人月工资不过四十元的年代,几乎是天文数字。接过钱的那一刻,厚实的纸币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直不起腰。
"县棉纺厂新招了一批工人,我那表哥李主任在那当厂长。只是...只是这关系不好明说,你懂的。"嫂子话里有话。我明白,那是因为李主任家里有个"资本家"出身的爷爷,在那个年代,血统论还是很严重的。
"嫂子,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去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嫂子递给我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个煮鸡蛋和一块红薯饼。
我背起包袱,趁着晨雾出了村。回头看时,嫂子还站在门口,瘦小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单。
县城离我们村有二十多里路,我一路小跑,生怕去晚了错过机会。到县城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县棉纺厂的大门口挤满了人,都是跟我一样来找工作的。有的拿着介绍信,有的提着礼品,还有人直接抱着小孩哭诉。
"排队!都排队!今天名额就这么多,别挤!"门卫吴大爷扯着嗓子喊道,手里的木棍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我挤到前面,轻声问道:"请问王师傅在吗?我是刘家大嫂介绍来的。"
吴大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是托关系的?等着!"
我在厂门口足足等了大半天。傍晚时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终于出现了。
"你就是刘家大嫂的小叔子?"王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脸上的皱纹像他手上的老茧一样深。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眉头把我领进了车间。
工厂里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混合的气味,让我直打喷嚏。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动作麻利,神情专注。
"刘家大嫂的小叔子?行,那就从挑花开始干起。"王师傅指着车间角落的一台机器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客气。
挑花是棉纺厂最苦的活计,要在纺纱车间连续站十二个小时,眼睛盯着飞速旋转的纱线,一旦发现断头就要立即接上。空气中飘散的棉絮钻进鼻子、嘴巴,呛得人直咳嗽。
第一天干完,我全身酸痛,双腿像灌了铅,手指被纱线割得全是细小的伤口。回到工厂分配的宿舍,我瘫在床上,连洗脸的力气都没有。
"小子,撑不住了?"同宿舍的老张看着我笑道,"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干不了几天就得回家。"
"不会的。"我咬紧牙关说道,心里想着嫂子的四百元钱。
第二天清晨五点,工厂的汽笛声就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跟着工友们一起去食堂喝了一碗稀粥,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手脚麻利点!"王师傅走过我身边时,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行就回家种地去!"
我咬紧牙关,想着嫂子那四百元钱,硬是撑了下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从立夏一直干到白露。我的手上长出了老茧,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灯光,耳朵习惯了机器的轰鸣。每到发工资的日子,我都会把一部分钱寄回家,信封里夹着一张纸条:"嫂子,钱我会还的。"
厂里的工友渐渐对我另眼相看。老张不再叫我"细皮嫩肉",而是开玩笑说我是"倔驴转世"。王师傅也很少再批评我,偶尔还会递给我一支烟,尽管我不抽烟,但这已经是莫大的认可。
中秋节那天,厂里难得放假。我买了两斤猪肉,揣着几个月来攒下的五尺布票,准备回家看看。
刚到村口,就碰见了邻居老张头。他正骑着那辆吱吱作响的老自行车,车把上挂着刚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酱油瓶。
"呦,小周回来了?"老张头刹住车,扶了扶老花镜,上下打量着我,"厂里干得咋样?"
"还行,挺好的。"我笑着回答。
"你嫂子前些日子还去当铺了呢。"老张头不经意地说道,仿佛只是闲聊家常。
"当铺?她当什么了?"我的心突然揪紧了。
"听说是她的几样陪嫁首饰,那金耳环可是她妈临终前给的。当时她娘病得厉害,硬是把耳环摘下来给她,说传女不传媳。"老张头摇着头,"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啊。"
我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回到家,嫂子正在院子里的水缸边洗衣服,看见我回来,笑得像朵花一样。
"小勇回来了!快进屋,你哥刚从大队部开会回来,正说想你呢。"嫂子擦了擦手,急忙往屋里走。
我没敢问当铺的事,只是默默地把肉和布票交给她。嫂子接过来,眼睛一亮:"你看你,还买这么好的东西回来。省着点用,别乱花钱。"
大哥从屋里出来,看到我,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回来了?厂里怎么样?"
"挺好的。"我点点头,"活不算太累。"
"你这孩子,跟谁撒谎呢?"大哥笑骂道,"那挑花的活计,我知道有多苦。不过能吃苦是好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那晚,嫂子杀了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大哥难得喝了点酒,情绪格外好。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勇,你能在厂里站稳脚跟,是咱周家的福气。"
"都是嫂子的功劳。"我看着嫂子,心里酸楚。
嫂子赶紧摆手:"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多吃点肉,厂里干活辛苦,得补补。"
饭后,我借口去院子里透气,偷偷跟着出来的嫂子走到井边。
"嫂子,听说你把金耳环当了?"我低声问道。
嫂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村里人嘴碎得很。没事,那耳环戴着也嫌沉,早就想换点钱用了。"
"是为了凑那四百块钱吧?"我鼻子一酸,"嫂子,我..."
"嘘!"嫂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你哥听见。他要是知道我动了陪嫁钱,非跟我急不可。再说,耳环而已,又不值几个钱。"
月光下,我看见嫂子的眼眶红了。她转过身,假装在井边洗手:"快回屋吧,外面凉。你哥给你准备了烟,说是你成工人了,该学会抽烟了。"
回厂后,我干活更加卖力。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比别人早半小时到岗位上,晚上加班到深夜也不喊累。渐渐地,连最苛刻的王师傅也不再挑我的毛病。
有一次,王师傅看我一个人加班到深夜,默默地递给我一支烟。
"不会抽。"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早点学会。"王师傅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男人早晚得学会抽烟。对了,明天来我这边学技术。"
我愣住了:"师傅,我...我行吗?"
"四百块钱买个工作不容易,但能不能干出个样子来,还得看你自己。"王师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他早就知道嫂子的事。后来我才得知,厂长李主任是嫂子的远房表哥,但因为"血统论",这层关系多年来一直没人提起。嫂子托人说了好话,加上四百元的"活动经费",才给我争取到这个机会。
在王师傅身边学技术,比挑花还要辛苦。每天要背诵各种纺织术语,记住每种布料的纹路特点,甚至连机器的每个零部件都要了如指掌。王师傅教得极严,一点错误都不放过,动不动就是一顿训斥。
"这根纱线放错位置了!重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笨?我演示十遍了,你还是做不对!"
"这样的质量,连毛巾都织不好,还想学技术?"
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我都累得像散了架一样。但心里却异常踏实,因为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远离北大荒的命运,走向一条不一样的路。
工厂的大喇叭里经常播放先进工人的事迹,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年关。大年三十那天,嫂子突然来厂里看我。她穿着件褪了色的蓝棉袄,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家乡的味道——腌鱼、粉条和几个荷包蛋。
"过年了,总得吃点好的。"嫂子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暖。
厂区里张灯结彩,工人们都忙着准备年夜饭。食堂里飘出阵阵香味,广播里放着喜庆的音乐。嫂子站在车间门口,有些局促地环顾四周。
"嫂子,你怎么来了?路上冷不冷?"我赶紧接过竹篮,心疼地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
"不冷,大巴车上有暖气。"嫂子搓了搓手,眼睛一直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个够,"你瘦了。"
"没有,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我笑着说,不想让她担心。
那天,王师傅也在厂里值班。看到嫂子,他放下手中的活计,郑重地说:"刘家大嫂,小周是个好苗子。手巧,脑子活,肯学。我看好他。"
嫂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连声道谢:"谢谢师傅栽培,谢谢师傅照顾。"
王师傅摆摆手:"不用谢。好好干,将来有出息。"
临走时,嫂子悄悄塞给我一个小包袱:"你哥让我给你带的。他害羞,说不出口。是他自己卷的旱烟,说你在厂里学会抽烟了,也该尝尝家乡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我和王师傅一起送她。初冬的风夹杂着雪花,吹得人直打哆嗦。嫂子走在前面,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嫂子,你冷不冷?"我脱下厂里发的棉袄,想给她披上。
"不冷,我皮糙肉厚的。"嫂子笑着拒绝,"你自己穿着,厂里冷。"
走到半路,嫂子突然说:"当年我也差点去黑龙江,是你哥把我拉了回来。"
我愣住了:"啥?"
"那会儿我也是你这个年纪,正赶上第一批知青上山下乡。我分到了黑龙江,收拾好行李就要走。你哥那时候刚从农机厂回来,一把拉住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嫂子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
"后来呢?"我好奇地问。
"后来他跑去找了半个月关系,才把我的名额换了。不过代价是他自己去了农场三年。"嫂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他特别明白那种无路可走的感觉。"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嫂子对我的处境如此感同身受,也明白了大哥为何对我能留在县城工作如此欣慰。
"你哥这人嘴笨,心里疼你,嘴上从来不说。"嫂子擦了擦眼角,"他常说,不能让弟弟走他的老路。"
车站的喇叭响起,是嫂子要坐的末班车到了。她匆匆向我们挥手告别,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王师傅点了根烟,递给我一支:"学着点,男人该有的样子。"
这一次,我接过烟,学着王师傅的样子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连连咳嗽。
"慢慢来,都是这么过来的。"王师傅拍了拍我的背,难得地笑了。
回厂的路上,王师傅突然说:"你嫂子是个好人。那四百块钱,我心里有数。"
我沉默不语,心里却翻江倒海。
"厂里人都不容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嫂子能拿出四百元,实属不易。这份人情,你得记住。"王师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好干,别辜负她的心意。"
"师傅,我会的。"我认真地点点头。
从那以后,我在王师傅的指导下,一门心思扑在技术学习上。白天跟着师傅学习操作,晚上自学纺织工艺理论。那些艰深的专业术语和复杂的工艺流程,我一遍遍地默记,一次次地练习。
春节过后,工厂里掀起了技术革新热潮。王师傅带领我们小组改进了一项纺纱工艺,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厂里的光荣榜上,作为技术改进的主要参与者。
"小师弟有前途!"老工人们看到光荣榜,纷纷向我竖起大拇指。
我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了大哥和嫂子。不久后,收到了嫂子的回信,信中除了祝贺,还夹了一张全家福照片,是去照相馆特意拍的。照片上,大哥难得地露出微笑,嫂子站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把照片贴在床头,每天睡前都要看一看,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岁月如梭,转眼十年过去。我已从当年的毛头小伙成长为厂里的技术骨干。那个曾经困扰我的北大荒通知书,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可嫂子的四百元却一直刻在我心里。
1986年春天,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我们厂引进了一批新设备,我负责的技术改进项目获得了省级表彰。那天,我拿到了人生第一笔技术改造奖金——整整四百元。
我把钱装在一个红色的信封里,向厂里请了三天假,回到了已经许久未归的老家。
家乡变化不大,还是那条弯弯曲曲的泥土路,还是那些低矮的砖瓦房。唯一不同的是,村口多了几棵新栽的杨树,家家屋顶上都立起了电视天线。
走到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院子里,嫂子正在晾晒刚洗好的衣服。十年光阴,她的头发已经夹杂着几根银丝,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些,但笑容依旧如当年般明媚。
"小勇?"嫂子看到我,惊喜地叫出声来,"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们个惊喜。"我笑着走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信封,双手递给她:"嫂子,钱我还您了。"
嫂子愣了一下,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眼里闪着泪光:"傻孩子,这哪是钱的事啊。"
"嫂子,这些年我一直记着您的恩情。没有您的四百元,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我哽咽着说。
"说啥呢,自家人还谈恩情?"嫂子红着眼圈,拉着我的手向屋里走,"快进来,你哥刚去供销社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屋里的摆设几乎没变,只是多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墙上挂着我寄回的全家福,玻璃相框已经有些泛黄。
"你看你,都当技术员了,还记得这事。"嫂子倒了杯热水给我,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那点钱算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接过水杯,看着嫂子粗糙的双手,突然注意到她耳垂上空空如也:"嫂子,您的金耳环呢?"
嫂子摸了摸耳垂,轻声道:"早就不戴了,那么大年纪还戴那些,招人笑话。"
我知道,那耳环早已经当掉,为的就是凑齐那四百元。十年过去,嫂子依然舍不得用那笔钱赎回自己的陪嫁首饰。
当晚,大哥回来后,我们一家人难得地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我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来,说起厂里的技术革新,说起获得的表彰。大哥听得连连点头,眼里满是自豪。
"小勇出息了。"大哥举起酒杯,难得地表达了一次情感。
饭后,我悄悄拉着嫂子去了村里的当铺。那是一家老字号,门脸不大,却经营了几十年。
"娘的金耳环,我要帮您赎回来。"我坚定地说。
嫂子眼圈红了:"那早就过了期限,现在肯定不在了。"
出乎意料的是,老当铺的张掌柜还记得那对金耳环。
"刘家大嫂的陪嫁,我怎么会忘?当初你来当的时候,我就留着没卖。这东西有情义,我知道你迟早会来赎。"张掌柜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对金耳环。
嫂子看到耳环,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承载着太多情感。
"多少钱?"我掏出钱包,准备付款。
"还四百二十元。这十年的利息,我只收了二十元。"张掌柜笑呵呵地说。
我毫不犹豫地付了钱,把耳环交到嫂子手中。嫂子捧着耳环,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嫂子,您帮我找的那份工作,改变了我的一生。这四百元买来的不只是一份工作,更是一段命运的转折,一份沉甸甸的亲情。它教会我如何在艰难岁月里抓住希望,如何在平凡生活中坚持前行。"我真诚地看着嫂子的眼睛。
嫂子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乡间的小路上。嫂子小心翼翼地把耳环戴在耳朵上,那金光映着她眼中的泪光,璀璨夺目。
"小勇,你要记住,人这辈子,靠的是一股劲,是一份不服输的心。当年我能攒下那四百元,不是因为我有多大能耐,而是我不愿意看你去北大荒吃苦。现在你有出息了,我和你哥也跟着沾光。这才是最值得的。"嫂子语重心长地说。
夜幕降临,村里的广播站响起了熟悉的旋律。那个时代的四百元,重若千金,轻如鸿毛,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我深深地明白,人生路上,有时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能带来命运的巨大转折。嫂子的四百元,不仅买来了一个工作岗位,更买来了我对生活的信心,对未来的期望。
看着嫂子耳垂上闪烁的金耳环,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份情,这份爱,我会用一生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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